飄天文學 > 扶刀行 >第一卷 江湖氣運百年流 第一百零六章 暴露
    不得不說,孟離小看了武者對這個世界的影響。

    自兩國停戰。南唐定武已有十四年,雖然這十四年,南唐傳武不予餘力,但若想將武道傳到偏遠的小村莊,以這個國家如今的發展力度,仍是差了一些火候。尤其是像孟家村這樣的偏遠漁村,學武更是難上加難。

    同其他村莊一樣,孟家村對武者的渴望,尤其是擁有傳武令的那種強悍武者,要遠遠超出武者遍地走的大城市。

    正是因爲缺少武者,他們纔對武者格外重視,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拉攏的機會。

    今早雁北雙雄從淮川河乘船而來,察覺到事關重大的孟響,再也顧不得去打他那也許勞累一天有時也打不上多少的魚蝦,而是在兩位武者離開之後,快步奔回村莊,將這將事告訴了正在家門前打着老人拳的老村長。

    心心念念就盼着爲村子多培養幾名武者的老村長,聽到這個消息後當然不會放過,正巧聽聞後山震響,便拉着倉促間集聚起的村民向後山走去。

    可這世上畢竟難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就好比今天這件事,他們終究是要失望的。

    孟離掙脫出被老村長用力握住的雙手,反手將老村長皮膚龜裂的大手合在一起,一手從兩側握住,一手輕輕拍動,像是在安慰情緒激動的老村長,輕聲道:“的確走了,而且他們的速度很快,我看不清往哪裏去了。”

    強用一股意念支撐着的老村長,大失所望後,就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搖搖欲墜,向着地面跌了下去。

    察覺到老村長異常的孟離趕緊架起雙臂,將失去力量的老村長一把架住。

    “村長爺爺,您沒事吧?”

    老村長一聲長嘆,“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孟離暗道一聲“抱歉”,正準備扶着老村長回村的時候,孟溪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二人身前。

    “孟離,拿開你的髒手。”

    身材高大的孟溪,足足比孟離高出一頭,雖然年僅十四歲,但已成長成一個魁梧的壯漢。他大手伸出,就好像一把蒲扇,一把便向孟離抓了過去。

    孟離目中寒光一閃,眼疾手快,一拳轟出。逼退孟溪,冷冷道:“孟溪,注意你的用詞,如果我這是一隻髒手,那你的嘴也乾淨不到哪去。”

    孟溪的臉就像六月的天陰晴不定,他瞪着孟離,質問道:“休要避重就輕,你剛剛對我爺爺做了什麼?”

    剛纔山上傳來聲響時,孟溪正在練武,等到趕來時已經晚了一步,就是這一步之差,正巧讓他看見老村長險些跌倒的畫面。

    自幼便對孟離抱有敵意的孟溪,先入爲主,見到這一幕,還以爲是自己的爺爺受到欺負,這纔有了眼前這一幕。

    孟離和孟溪這兩個人,彷彿就是天生的對頭。每次碰到一起,總是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問題產生矛盾,即讓人無奈,又讓人擔心。

    可話又說回來,若沒有孟溪的針鋒相對,怕是也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說到底,問題還是出現在孟溪身上。

    對自家孫兒瞭若指掌的老村長,當然知道問題出現在什麼地方,擡起柺杖,一棍打在孟溪屁股上,下手之重,竟然不留半分情面,疼得孟溪從張牙舞爪變成齜牙咧嘴,就差揉着屁股上跳下竄的嗷嗷直叫。

    孟溪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棍徹底打懵,揉着屁股委屈道:“爺爺,您這是幹什麼,我這是在爲您出氣啊!”

    “出氣?我看你是要氣死我!”在村民面前絲毫沒有偏袒意思的老村長,似乎被這個總是讓他操心操不完的孫兒氣得不輕,氣喘吁吁地舉起的柺杖,第二棍緊接就又落了下來。

    到底是年輕時練過武藝的老村長,孟溪向後躲去,竟是沒能躲過。柺杖好像長了眼,落下時拐了一個彎,不偏不倚,仍是落在孟溪屁股上。只聽咔的一聲響,這根由孟溪親手打磨上漿的柺杖,當場便斷成兩截。

    孟溪看着掉在地上的半截柺杖,心裏不禁想起當初將這根柺杖送給爺爺當作生日禮物時的畫面,這一棍打在他身上,疼在他心裏。

    村民見到這一幕,立刻從後面圍了上來,位置比較靠前的孟響等人拉着老村長,連聲安撫,讓這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不要動怒。

    孟離也從一旁拉住,寬慰道:“算了,村長爺爺,氣壞了身體不值得。而且,孟溪也是爲了您好。”

    孟離的話起到了一些作用,讓老村長心裏的火氣稍稍消了一些,擡起手裏的半截柺杖,指着孟溪恨鐵不成鋼道:“你聽聽,你聽聽,小兔崽子,你要我跟你說多少次你才明白,我跟你說過孟離的人品沒問題,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裏,他甚至是最好的一個,你問問這裏的大夥,又有哪一個會說孟離一個‘不’字?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敵視他,你這個幼稚的孩子,究竟什麼才能放下你的成見啊!”

    孟溪環目四周,見衆人深以爲然,心裏像是插入一把刀子。

    “不,不是這樣的,你們都被他給騙了!”

    孟溪大吼着,一手指着孟離,咬牙切齒道:“你們可知道,他,他早已是……”

    早已是什麼?

    衆人疑惑,看向孟溪的眼神無不怪異。

    他此時的樣子,不像是練武兩年便已成就四鍛的武道天才,反而更像是一個無法承受現實,繼而無理取鬧的孩子。

    衆人無法理解的眼神讓這個孩子更加崩潰,以至於後面那些本就難以啓齒的內容,讓他更加說不出口。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隻手突然落在他的肩上,讓他平靜下來。

    “讓我來告訴你們吧!”

    李柏濤的聲音從孟溪身後傳來,這個在孟家村住了整整兩年的武者,緩緩走出人前,在衆人疑惑的注視中說道:“你們所看到的孟離,都是每日出水捕魚,稍有時間就會勞作鄉里的孟離,你們自以爲了解他,就像瞭解身邊的家人一樣,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營造出的假象。你們所熟知的孟離早就在你們不知道的情況下成爲了一名武者,而且還是鍛體五鍛的一流武者。”

    孟離是一流武者?

    衆人面面相覷,皆是不敢相信。可是由這位曾是靠水鎮風雲人物的李大人親口說出,又怎麼會出錯?

    一個孩子,在他們眼皮底下整整隱瞞了兩年,這需要是何等深沉的心思。

    老村長握着孟離的手一緊,顫聲道:“孩子,這是真的嗎?”

    兩年達到一流武者,其他人不明白這個概念,本是就是武者出身的老者又怎會不明白。

    想要在兩年之內,從零基礎達到五次鍛體,除了要有驚人的天賦,還要有恐怖的毅力。面對這個白天總是在努力工作的少年,老村長甚至能夠想象他努力練武的樣子。

    他練武的時候,一定是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已睡下的時候!

    這個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成功,孟離能夠取得這個成就,一定付出了無數努力,至少,他比所有人睡得都要少。

    孟離點點頭,沒有再隱瞞。事到如今,他也不需再隱瞞。

    老村長看看孟離,又看看不遠處的李柏濤,像是明白了什麼,心疼道:“傻孩子,難爲你了,讓你這兩年吃了這麼多苦,是我這個村長沒有做好。同時,作爲孟溪的爺爺,我也要爲他給你帶來的麻煩而道歉。”

    孟離微微一笑,輕輕搖頭道:“沒事。”

    李柏濤冷笑道:“老村長可不要誤會,我之所以說這些,並不是要表揚他喫苦耐勞、隱忍負重,而是有另一件事要說。”

    孟離毫不客氣道:“李柏濤,你有什麼直說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對於這個李柏濤,孟離越是接觸,就越是討厭,分明一個僞君子,卻偏偏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讓人倒胃口。

    “好,果然是少年了得,單是你這份豪爽,我就要給你豎一個大拇指。”李柏濤說着,竟真豎起大拇指,可緊接着,他的臉色又突然陰沉起來,冷冷道:“可你終究是年少氣盛,我本想給你留些面子,但你既然不在乎,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孟離雙手抱肩,洗耳恭聽,他倒是要聽聽,對方怎麼個不留情面。

    李柏濤道:“三個月前,我見你已是一流武者,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便去靠水鎮查了你的習武戶冊,想不到竟沒有找到與你有關的任何記錄。你知不知道,成爲武者後,需要上報官府,更要表明武藝來處。你一個黑戶,竟然也敢張狂,信不信我告上官府,治你一個私自學武的死罪!”

    學武需入武冊,這一點孟離當然知道。

    南唐作爲南北兩國中首個推廣武道的國家,對武者的管控也相當嚴格,先是有傳武令,而後便是這習武戶冊。

    普通人鍛體成爲武者後,不論男女,都要儘快到當地官府進行登記,不僅要標註籍貫姓名,還要寫明習武途徑,所傳武藝之人究竟有沒有傳武資格,皆要鉅細無疑。

    如若發現私授武藝者,視情節嚴重程度,施以不同程度的懲罰,最高可被判處叛國罪,處以殺頭的極刑。

    不過話又說回,敢到當地官府登記的武者,基本都是學武途徑清白的正規武者,除了那些不知輕重的蠢貨,其餘傳武不正的武者,寧可隱姓埋名,也不會與官府有半點接觸,畢竟沒有人會傻到給自己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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