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答案,選手席上的中國國家隊在等,看臺上的觀衆們在等,比賽艙或者說小黑屋裏,獨個兒坐着的張佳樂也在等。
等來等去等不來。
張佳樂的雙手幾次放到鍵盤上,再收回;再放上去,再收回他倒是有心在公共頻道問一句“你們好了沒有”,可比賽沒開始,公共頻道不開啊
上場比賽也不能帶手機也沒法找人給他個消息,告訴他生了什麼事
事實上,就算張佳樂違反規定帶了手機,他也得不到任何準確信息。他在比賽艙外的隊友們也不知道生了什麼這會兒,隔着六七十米寬的場地,一羣中國選手探頭探腦,正在好奇地往對面的選手席張望
韓國隊那位隊長下場已經兩分鐘了,仍然沒有人去裁判席報備,反而是十幾個人聚成一團,腦袋衝裏,脊背朝外,天曉得在鼓搗些啥。
“他們在幹啥”
“不知道”
“哎這要是帶了望遠鏡就好了”
“誰帶那玩意上場啊”
“後面有人帶了沒有分享下”
“沒人帶吧”
坐在看臺上的選手們交頭接耳,議論個不停。然而再怎麼議論,望遠鏡這種東西,也沒法當場變出來
選手畢竟還是選手。雖然不能以國家隊工作人員身份進場,只能坐在後面看臺上,關注點和需求與觀衆總是兩樣。大家看比賽都是看技術、看對抗,最要緊睜大眼睛盯住大屏幕,又不是粉絲見愛豆需要看臉,帶望遠鏡幹嘛
所以現在就尷尬了。隔得老遠,對面的動靜看不清楚。都是大神,也不好意思去跟看臺上的觀衆商借望遠鏡,更不好乾脆跑到場地中央去打探情況看臺上的人不能下場,會被保安攔回來
觀衆席上的位置雖然高,可用盡目力,也只能看見韓國隊那邊一羣人少數坐着,大半站着,七八條胳膊來回揮舞,時不時舉過頭頂,重重揮下。
“是不是吵起來了”
“不知道呀。”
“但是爭論肯定要爭的吧。”
“那肯定要爭啊,現在派誰上場,就不是輸贏的問題了,是輸幾個人頭的問題了”
一羣選手探頭探腦,嘰嘰喳喳。十年聯賽,至少在中國職業聯盟的體制下,各家隊長的權威都是極重,派誰上場這種事兒從來都是一言而決。
哪怕第八賽季的葉修,被老闆排擠成那樣,安排出場名單的時候,也歷來點到誰就是誰,根本沒人敢反抗的。
即便是大神扎堆的國家隊,指揮序列也十分明晰。出戰名單這種事情,事先當然會充分討論,但是如果臨時要改人選,葉修和喻文州商量一下,或者四個戰術大師商量一下,決斷一做出,就不會有人堅持抗辯。
像韓國隊這種臨場爭執的奇景,大夥兒還從來沒看見過。
真心開了眼了
就連電視解說也注意到了韓國隊這邊的異常情況。一片嘈雜中,茶小夏把耳塞努力往裏按了按,開始快速記錄瑞士解說的評論,或曰吐槽:
這個節骨眼不敢上慫了
雖然僅有聲音沒有畫面,猜不出是誰在搖頭,茶小夏還是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第三個,第四個哎呀這位選手站起來了捏緊了拳頭在揮舞是要打架嗎會毆打隊長嗎這可真罕見話說世邀賽的規則,對毆打己方隊長,或者隊友,會處以什麼樣的處罰呢”
耳機裏傳來嘩啦啦翻文件的聲音。很明顯,被問到的解說或者嘉賓對這個問題也毫無準備。一邊翻,一邊信口胡柴:
“無論如何是會重罰的。不管是電子競技比賽,還是各國體育比賽,都對當衆毆打這種行爲罰得很嚴。不過那位選手坐下了,沒打起來哎,裁判能忍幾分鐘”
“最多五分鐘吧”
“我的話,三分鐘都未必能忍”
“哦,來了來了”
裁判果然已經忍無可忍了。
韓國隊比分落後處境艱難,下一個出場人選需要大家多討論幾句,裁判體諒還是能夠體諒的。然而略等等也罷了,這麼沒完沒了的吵,廣大觀衆看什麼
那個意大利老頭兒或許不是老頭兒,只不過頭顏色偏淺而且打卷,咳,民族性不同,不好判斷是不是戴了假往韓國隊方向看了再看,看了又看。然而左等右等,那邊遲遲沒有人過來報備,一貫散漫佛系的意大利人,也忍不了。
又看了一次表,裁判終於招手叫過一個工作人員,指着韓國隊選手席的方向說了幾句什麼。
外力干預下爭執很快結束,圍成一個圈子的韓國隊散開歸座,隊長帶着翻譯疾步走向裁判席。沒一會兒,大屏幕上,亮起了四號位選手的信息。
權仁俊,魔道學者,白草折。
觀衆倒是沒什麼反應。中國隊的選手席上,噓聲四起。
“老王后悔了吧剛剛要是你上去,正好跟同職業的練練手不是”
說出這句話的葉修毫不意外地收穫了一個白眼。他抽抽嘴角,扭頭和右手邊的喻文州對望一眼,繼續搖頭嘆氣:
“上誰不好,上個魔道學者唉”
喻文州當場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公共頻道里,張佳樂的第一條消息,也跟着葉修的感嘆跳了出來。
“我說,你們這排兵佈陣,簡直送人頭啊。跟葉修打上了個拳法家,跟我打又上個魔道。不知道我打得最熟的就是魔道學者嗎”
張佳樂,四進總決賽,四次亞軍。第五賽季,第七賽季,都是在總決賽上和王傑希打得你死我活。雖說沒能搶到冠軍,可也硬生生地以亞軍身份,從王傑希手裏摳出一個年度mvp。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對魔道學者的瞭解,張佳樂認了第二,就算喻文州和黃少天也不敢自認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