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之鈺瞧見杜若楠背後那位老頭，他腦海裏冒出的便是這四個。
原話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這句話放在杜若楠身上，只需稍作改動：寡人有疾，寡人愛拾荒。
蘇之鈺暗暗腹誹：杜若楠到底爲什麼這麼愛往家裏撿東西。
撿一個自己也便罷了，怎麼將這行跡可疑的老頭也撿了回來。
“這位老丈姓白，從外地來麥城尋親，盤纏被匪徒半路搶去，纔會淪落到此。”
“老丈行動不便，暫且借住幾日，百合、雙喜，你們兩個幫忙照應下。”
兩婢領命，帶了那老頭下去。
蘇之鈺注意觀察那老丈行走姿勢，果然右腳較爲遲緩。
他心中覺得好笑：明明先前跟蹤自己，那叫一個箭步如飛，現在裝起跛子，也是像模像樣，這演技真值一個小金人。
“怎麼？”杜若楠詢問，“從方纔開始，你便盯着這老伯瞧，可是有什麼不對？”
“他說他路遇土匪，你查驗過他傷口不曾？”蘇之鈺始終覺得那老伯不對勁，索性跟杜若楠開門見山，“我瞧着他眼神躲閃，不敢直視衆人，怕是有貓膩。”
杜若楠沒回答。
蘇之鈺瞧她一眼，少女眉眼淡淡，神色沉靜，但蘇之鈺硬生生就從裏面瞧出了鄙夷。
他說錯了什麼嗎？蘇之鈺撓撓頭，回憶自己說過的話。
糟！他問若楠是否查驗過老者傷口，可這老者雖然年長，但到底是男的……
他竟又忘了男女大防！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這就叫管家去安排。”
蘇之鈺剛回到房中，還未進門，就意識到不對：屋裏有人。
先前他離開時，房門可不是這個形狀。
喊人還是不喊人，這是一個問題，倘若他喊出聲，房中那人搶先逃掉，等到若楠發現房中無人，會不會懷疑他無事生非、太過膽小？
蘇之鈺摸着下巴思忖，透過窗戶瞧見房內人影。
唔，看身形……哦，那老頭子啊。
蘇之鈺心中無語，這可真是個屬狗皮膏藥的，還專黏他。
是禍躲不過。
少年朗聲：“你想找我，如今我來了，不過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不如你出來，咱們在院子裏一敘？”
雖然院中正無人，但院落四通八達，真發生什麼，也方便他拔腿就跑。更何況光天化日之下，那人意欲不軌，也要掂量掂量吧？
蘇之鈺自覺想得周全，只聽房內一聲嘆息，那老者邁出房門。
那老頭在蘇之鈺三步開外站住，凝視着蘇之鈺，神情複雜，隱有淚光。
“少爺，我終於找到您了！”
老人噗通跪倒在地下，聲音喑啞。
蘇之鈺做了很多心理準備，甚至想好了逃跑路線，但劇情發展顯然在他意料之外。
少年遲疑着轉過身，仔細打量這老伯，意圖判斷真假。
“少爺，您認不出我了嗎？我是蘇禮啊，咱們一併長大的！”
清亮的聲音傳出，那“老人”揭開了一線“臉皮”，湊近蘇之鈺，極力自我證明：“是我呀，少爺！您乳孃的兒子，您難道不記得了嗎？”
那層溝壑縱橫的假面僞裝下，赫然是年輕人光潔細緻的皮膚。
然而蘇之鈺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天吶，原來電視劇裏的人皮/面具是真的！
爲自證身份，自稱蘇禮的少年將事情徐徐將了一遍。
在少年的描述中，他，蘇之鈺，出身顯赫，丞相之子，乃是百金之軀。半月前蘇少爺在此地訪親，路遇劫匪，不幸與車隊失散。半個月裏，蘇之鈺忠心耿耿的僕從、半個兄弟——蘇禮苦心尋覓，踏破千山萬水，終於在城裏遇見蘇之鈺。
“我方纔在街上瞧見你，但您似乎沒認出我，我心中困惑，不敢相認，一直遠遠跟着，沒想到您故意甩掉了我。”
“好在蒼天不負有心人，叫我遇見了杜大小姐，得以跟您在這裏見面……”
“你在撒謊，”蘇之鈺打斷了他的苦情戲碼，“你說我是丞相之子，丞相之子失蹤，可我從未聽聞官府尋人。”
“倘若我真是丞相之子，而我父親果真看重我，爲何從我被抓到土匪窩那日起，從未有人尋我。”
“如今你既找到我，爲何不在大庭廣衆之下指認我，偏偏躲到我房間裏相認，難道我的存在，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蘇禮惶恐地跪在地上，有細密的汗珠從他鬢間滲出。
“你在緊張，所以你的確是在撒謊。”蘇之鈺觀察他表情，覺得自己推斷不錯。
“少爺，”蘇禮壓低聲音，“之所以隱瞞您的身份，是因爲你出身金貴，怕你遇見那心懷不軌之人……”
“行了，還在撒謊。”蘇之鈺止住他，“你還是先想想怎麼解釋，爲何裝成老人、不以真面目示人，唔，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計時開始。一炷香後，請開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