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苒一張一張地慢慢將畫紙平鋪在牀上,像是回憶着自己在這段感情中那些求而不得的煎熬和親手割捨的心疼。

    “我不擅長肖像畫,從小到大,我畫山畫水畫花苗魚蟲,畫設計稿畫漫畫,但我獨獨不會畫肖像,因爲我永遠抓不住人物的表情神韻,所以我揚長避短,不在人前露怯。”

    風苒像是講着故事一樣的回憶,手上的動作不停,一張一張的,畫稿鋪了小半張牀,“但我第一次拿筆的時候,畫的其實就是肖像畫,因爲想念。”

    白沐寒抿着脣一言不發,聽着眼前的小女人說着那些所謂的想念,頓覺荒誕。

    若不是這小丫頭確實沒怎麼騙過他,他現在都要覺得這小妮子實在跟他開玩笑了。

    三歲的孩子,談什麼想念?怕是人都沒有認全吧?

    “我那會兒畫的畫都留在帝都的房子裏,在我臥室的衣櫃左邊的夾層裏,你要是不相信,回去可以翻來看看,那個箱子大概有點舊了,密碼是你生日。”風苒知道她說的話白沐寒不會信,只好拿出點證據,“我聽阿煬說了,帝都的房子你一直沒退。”

    “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你小時候比賽的時候,事實上,真要算起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已經大小是個流量明星了。”風苒見他要張嘴,衝着他晃晃手指,“你聽我說就好,等我說完了,你再一起問,不然我怕我被你打斷了就沒勇氣說了。”

    風苒神情有些萎靡,“這些話,我大概這輩子只會說這麼一次,說完了……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會攔着你的。”

    要是她小的時候能忍住思念,什麼都沒留下,現在也不至於如此被動,要是她後來跟白沐寒在一起了,能捨得把那些畫稿都銷燬了,現在也不至於這麼狼狽。

    只是,那畫上都是白沐寒,她捨不得傷一分一毫,那當初的一筆一劃,都是她的思念,她是靠着那些畫,纔有勇氣相信,那些上輩子的事情,大抵不是她一個人的妄想。

    “……你說。”白沐寒拳頭在身側攥緊,終究沒有攔着風苒的話。

    風苒說的話,明明和他們的經歷,有那麼多的違和,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裏似乎相信了風苒的說辭。

    是因爲她眼神裏的哀傷和害怕嗎?

    風苒深吸了一口氣,眼前漸漸蒙上了水霧,手上還在慢慢地一張一張地將那些畫平鋪起來,牀上慢慢的就被鋪滿了。

    於是她開始鋪到梳妝檯、椅子、窗臺……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23歲,你差兩個月22歲,那時候你跟方諾的《神軌道》剛上映,反響很好,就跟你們之前的情況差不多,我開始喜歡上的是方諾的臉,”風苒吐了吐舌頭,“不過我馬上就喜歡上你了哦,反黑打榜我都是那時候學的,後來見你的時候還是《神軌道》的宣傳活動,我記得是個陰雨天,唔,你那天打扮得很帥。”

    “第二次見你,隔了很多年,那會兒歐陽老師,就是CI的總經理歐陽法,他招我當了他的助理,你那會兒是CI新一季的代言人,CI的一場秀,歐陽老師讓我去見見世面,我在後臺跟你說我是你粉絲。”風苒絮絮叨叨地說着,有點抓不住重點,但是每一句話說出來,當初的一切就好像歷歷在目。

    原來,上輩子,也沒有她想象的離得她那麼遠,原來那些有關白沐寒的記憶,就在她的腦子裏,從來未曾忘記。

    “後來我碰見你在我們去過的那家店買泡芙,當時你買了很多,還讓給了我幾個,我以爲你喜歡喫,不過現在想來,你買那麼多肯定不是要自己喫的,應該是帶給白阿姨的吧?”風苒皺皺眉,做了個合理的猜測,不過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也不確定,畢竟她已經沒辦法去問上輩子的白沐寒了。

    那個白沐寒,他……死了。

    風苒思及此,瞳孔微微一縮,身子幾不可查地晃了晃,臉上的血色褪去。

    “後來……後來我們交集不多,但是我反正是陷了進去,你待我……大概和旁人並無不同,不過……”不過他爲她擋了一刀。

    雖然最後兩個人終歸難逃一死,她再醒來的時候,卻也並未覺得有多少遺憾。187

    畢竟,一個本以爲自己沒人在乎的人,到死前卻發現,原來除了父母,還有人願意護她安好,那她還能求什麼呢?

    白沐寒見風苒不再說話,遲疑了好一會兒,纔開口,“你說的這些……我半點都不知道。”

    是他的記憶出了錯還是風苒出了錯,怎麼他對她說的事情……全然不知?

    風苒嘆了口氣,“因爲那些事情你本來就不記得呀。”

    怎麼記得,那些事情都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了,他要是記得……怕是隻能跟她一樣是重生的纔行了。

    “可……”

    “我不擅長畫肖像,除了你。”

    風苒指着鋪滿了全屋的畫,上面每一張都是白沐寒,全身的半身的,正面的、側顏的,喜怒哀樂,上面都有,神色姿態每一張都畫的極其精準,好像真人活了一樣。

    白沐寒張了張嘴,神色有些頹然,“你……畫得很好。”

    “好麼?”風苒看了看畫,隨即笑眯眯地看着他,“也是,怎麼可能還畫不好,到現在爲止,我畫你畫了快四十年了。”

    “你、你說什麼?!”白沐寒從剛剛就覺得怪異,而這毛骨悚然的感覺,到了此刻,終於達到了頂峯。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後仰了一下。

    風苒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怕他從牀上摔下去,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沒跟你講靈異故事,你不要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好嘛,笑一個怎麼樣?”

    果然她說的太多了些,白沐寒一時半會兒的怕是很難接受了。

    白沐寒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點,畢竟是專門上過表情管理課的,只是閉閉眼的功夫,白沐寒的臉上都帶了點笑意,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僵硬。

    還不如不笑。

    風苒翻了個白眼,“大哥,我錯了,您還是別笑了,怪嚇人的。”

    “嚇人?”白沐寒強忍着看看風苒後面到底有沒有影子的衝動,“你是覺得你說的話一點都不嚇人是嗎?”

    要不是他手臂上傳來的溫度是溫熱的,他現在估計都想奪門而出了,心裏默唸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卻還是忍不住吐槽。

    “你大白天的講什麼靈異事件!”白沐寒看着風苒臉上無可奈何中還帶着一絲笑容,總算反應過來自己大概是被這丫頭給涮了,頓時有點火冒三丈了,“我就讓你解釋一個男人的事情,你給我鬼扯這麼多?怎麼,那人你就這麼稀罕,就寧願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也想把事情混過去?”

    風苒覺得自己冤枉,明明說了實話結果人家還不相信,“我哪有……”

    “我警告你風小苒,你再說一句渾話我打死你你信不信?”白沐寒惡狠狠地瞪着她。

    要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強,要不是他堅信這世上根本沒有鬼,他……他剛剛真的信了好嘛!

    風苒嘴角一抽,“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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