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家女兒竟如此嬌豔。

    小唐緩過神來,堆着滿面笑意迎上前去:“三位姑娘快快有請,咱們新進了不少首飾,也不知能不能入姑娘的眼。”

    沈白棠邁步向前:“閒話少說,進去吧。”

    她性子一貫清冷,也只在沈風絮面前柔和溫婉,如今面對小唐,便如九天明月般,讓人無法伸手觸及,便連遠觀也覺刺骨冰冷。

    “是,是。”

    一併進了玉錦閣後,沈風絮打眼掃過,入目所及,皆是華貴玉飾,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便牽着沈玉敏一個個看去。

    沈風絮隨意取了一枝玉簪放在沈玉敏鬢邊,笑問:“敏兒可喜歡嗎?你若是喜歡,六姐便買給你。”

    “不要。”沈玉敏卻只是搖頭,伸手牽着沈風絮的衣袖,“敏兒只想跟着六姐,其他什麼都不要。”

    話雖如此,沈風絮仍擡手示意小唐過來:“你先把這個包起來。”

    小唐忙不迭地上前,用明紙將玉簪包起,繼而又討好地笑:“姑娘還要什麼?我們玉錦閣裏的玉,可都是京中最好的,玉匠也是數一數二的,姑娘無論是送人還是自己留用,都是不二的選擇。”

    “那自然好。”沈風絮微微點頭,“我且看看吧。”

    玉錦閣分有前後院,三人在玉錦閣前堂中選玉,正此時,忽有聲響從玉錦閣內堂傳來,似是有人吵鬧不停,甚是喧鬧。

    驟聽此聲,沈白棠不禁微微蹙眉:“我也沒什麼看中的飾物,你們若是挑好了,便走吧。”

    沈風絮卻轉頭望向小唐,問:“是何人在裏面?”

    “有兩位姑娘,一位好似是宜安伯府的大姑娘。”小唐略微想了一想,“至於另一位……小人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姑娘甚是美麗好看。”

    還有半句話,小唐沒敢說出來。

    那姑娘比宜安伯府的大姑娘美麗了不止一星半點。

    “宜安伯府?”沈白棠聞言,擡眼看向沈風絮,“是姜擬月。”

    目光交接,沈風絮脣邊不由泛起笑容:“既然是表姐在裏,不如我們就去看看吧。”

    宜安伯府,正是她們的外祖家。

    小唐口中那位宜安伯府的大姑娘,便是姜家大姑娘姜擬月,而另一位——

    毫無疑問,定是東寧伯府的大姑娘沈玉樓!

    姜擬月是宜安伯府的獨女,自小便是嬌寵無數,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向來嬌縱慣了,不將旁人放在眼中,卻唯獨將沈玉樓視作閨中密友。

    此時能與姜擬月同遊的,也只有沈玉樓。

    及沈風絮走入內堂時,正見姜擬月身邊的婢子指着玉錦閣的夥計破口大罵。

    “你們是沒長眼嗎?我們姑娘是什麼樣的人?這種破破爛爛的玩意兒怎麼能配得上我們姑娘的身份?真真是有眼無珠!”

    夥計一個勁地告罪:“小人知錯!還請姑娘消消氣!”

    姜擬月只冷眼看着,面上猶帶怒意。

    若單論姜擬月的面容,也有沉魚落雁之姿,可若是站在邊上少女的身側,便頓時失了顏色,彷彿螢火與皓月爭輝,只是自取其辱。

    那少女眉眼出衆,一顰一笑間,似有滿庭芳華牽扯其中,令人移不開視線。

    正是沈玉樓。

    望着眼前熟悉又久違的身影,沈風絮有些複雜地站在原地。

    沈玉樓……

    前世,沈風絮只是一個不受寵的伯府姑娘,永不及沈玉樓那般高貴,受盡父母寵愛,她不僅有着出衆容色,更是滿腹才華,是名動京城的才女。

    雖只是伯府姑娘,卻得到帝后賞識,最後高嫁至三皇子府,成了三皇子妃。

    那時三皇子雖不是太子,卻有一衆支持者,而太子已然失德,若是不出意外,將來繼承天下的人定是三皇子,而沈玉樓也將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也是因着沈玉樓的高嫁,藉着三皇子的勢,東寧伯府的其他姑娘也都嫁的不錯,而她也有幸嫁入了寧王府,成爲寧王世子妃。

    若不是最終卻被人陷害,關入獄中,沈風絮怕是永遠也不知道,沈玉樓的美人面下,是何等冷漠薄情的心腸。

    前世最後的記憶,是她被關在獄中時。

    沈玉樓前來探望她。

    牢獄的巷子極深、極長,她滿心期待地看着沈玉樓一步一步地向着她走來。

    “大姐……”她這麼喚着沈玉樓,“我是被胡蕙之陷害的,我根本沒有謀害太后!”

    她以爲沈玉樓是來救她的。

    可沈玉樓的腳步卻在離她還有半丈遠的時候停下了。

    “我知道。”

    沈玉樓的聲音一如既往清脆,只是牢獄光線黯淡,沈風絮分辨不清沈玉樓面上的表情。

    不知爲何,她有些遲疑了:“大姐……?”

    “我不僅知道,我還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玉樓很是平靜地道,“因爲,便是我同胡蕙之一併陷害的你。”

    一剎那,原本的疑點頓如潮水涌來。

    其實沈風絮早就暗覺不對勁,只是她相信她與沈玉樓的姐妹之情,她相信她們二十年姐妹親密無間,即便偶有誤會,也絕不至此。

    她相信沈玉樓,一如她相信沈白棠。

    親緣血脈,哪有那麼容易拋下?

    但事到如今……

    於是沈風絮默然了。

    半晌,才擡起頭來,看向沈玉樓:“那你也該告訴我,爲什麼?”

    沈玉樓面上也有些迷惘:“是啊,爲什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她似嘆息一般地道:“大概是……我很羨慕你吧。”

    “羨慕我?大姐,你可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羨慕你?你生而便是伯府嫡女,錦衣玉食,受盡寵愛,又高嫁至三皇子府,想必將來也能登上皇后寶座吧?這樣的你,還有什麼可羨慕的?”

    “我是該羨慕你啊……六妹,你嫁到寧王府的第一年,就有了身孕,可我已嫁給三皇子七年了,仍是無所出,寧王世子身邊只有你一位妻子,可三皇子身邊卻妻妾無數……”

    說到這裏,沈玉樓面上的表情變得極爲古怪。

    “我分明嫁的比你好,爲什麼卻過得不如你?”

    她這麼說着,最後竟自顧自地哭了,美人梨花帶雨,若是有旁人在此,定會心生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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