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東寧伯府裏。

    沈風絮正在雲松院裏替老夫人捶背。

    因着天氣實在炎熱,老夫人便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但沈風絮還是會隔三差五的過來。

    沈風絮的動作輕緩,不疾不徐,可老夫人卻突然嘆了一口氣。

    “祖母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沈風絮動作稍緩,輕聲問了一句。

    老夫人嘆氣道:“也不知道玉香那孩子在別院裏過得如何。”

    盛夏時節的天氣相當悶熱,即便在東寧伯府裏都如此難耐,更遑論是別院了,即便沈玉香在別院裏不會缺衣少食,日子也肯定不如府上。

    沈風絮略微想了一想,道:“祖母不如派人把四姐接回來吧。”

    其實,若沒有之前那些事情,沈玉香本是個相當嬌俏可愛的女孩子,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到了現下已無法挽回。

    聞言,老夫人便擡手握住了沈風絮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來。

    老夫人凝視着沈風絮,問:“你肯讓她回來嗎?”

    沈風絮坦然笑笑:“祖母爲何這麼問?四姐是因着衝撞了大姐才被父親送走的,祖母即便要問,也該去問大姐吧。”

    當日之事,老夫人已經盡數知曉。

    沈玉香接連陷害沈風絮,偏沈風絮還能如此大方坦然的讓沈玉香回來。

    “與玉樓無關。”老夫人微微搖頭,問,“你不怪她嗎?”

    沈風絮笑容溫婉,沒有半分不情願:“四姐也只是一時糊塗,孫女又怎麼會怨怪四姐,何況四姐也已經被送去別院這麼久了,也該讓四姐回來了。”

    以往,都是沈玉香在老夫人身側,如今沈玉香身處別院,老夫人自然會有些不適應,她不是沈彥寧,沒有那般偏心,卻也是真真切切的關心府上每一個人。

    沈玉香即便犯了錯,那也是她的孫女。

    對此,沈風絮十分清楚,何況白鹿書院的入學在即,即便她不提,想必老夫人也會着人將沈玉香接回來,倒不如沈風絮自己開口。

    “委屈你了。”老夫人拍了拍沈風絮的手,道,“再過些時日就是白鹿書院的入學考試,玉香在別院不僅無人照顧,出行也不便,還是要將她接回來的。”

    沈風絮依舊是笑:“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把四姐接回來吧,也省得祖母想念四姐。”

    老夫人正要開口,忽有人掀開紗帳邁步走了進來。

    來者是老夫人身邊的婢子芳竹,她快步走到老夫人邊上,道:“老夫人,趙姨娘那裏出事了。”

    老夫人面色一變。

    趙姨娘出事倒是無妨,但趙姨娘的肚子裏可是有孩子的。

    她忙問:“出了什麼事?孩子能保住嗎?”

    “有太醫照料姨娘,暫且無事,聽說是大夫人在趙姨娘的喫食裏下了毒,但具體情況還不得而知,如今老爺和大夫人都在趙姨娘的院子裏。”芳竹道。

    老夫人便起身要走:“我去看看。”

    事關沈家子嗣,老夫人不得不在意。

    “外面這麼熱,祖母還是在屋裏休息吧。”沈風絮勸慰了一句,“趙姨娘再重要,也比不上祖母的身子重要,祖母若是擔心,孫女替祖母走一趟好了。”

    “罷了,你去看看吧。”老夫人搖頭嘆息。

    她雖然沒有痼疾纏身,但畢竟老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自己也能感受的到。

    沈風絮斂衽行禮:“孫女告退。”

    出了雲松院後,便一路向趙姨娘的院子而去。

    丹砂在雲松院裏憋了一肚子的話,終於問了出來:“姑娘,難道是大夫人對趙姨娘動手了嗎?”

    “大夫人還沒這麼蠢。”沈風絮只是淡淡一笑,“這一回,恐怕是趙姨娘多此一舉了,更或者,是要自食惡果。”

    及沈風絮趕到時,趙姨娘正躺在牀上,面色蒼白,有氣無力,眼眶還是通紅的,一雙含淚的眼眸落在沈彥寧身上,欲語還休。

    沈風絮行了禮,但屋內衆人都無暇管她。

    沈彥寧神色陰沉,冷冷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關重大,沈彥寧特地將太醫請來了。

    太醫替趙姨娘把脈後,方開口道:“姨娘脈象虛浮,氣血不穩,應是服用了可致使滑胎的藥,所幸已經三個月了,加之攝入的量又少,只要稍加調養即可,並無大礙。”

    聽聞趙姨娘平安無事,沈彥寧面色稍稍好了一些。

    趙姨娘柔弱地靠在沈彥寧身上,抽泣着道:“老爺,是有人要害妾身的孩子呀!妾身死不足惜,可妾身肚子裏的孩子何其無辜。”

    沈彥寧的視線落在了大夫人身上,一字一字地道:“她的胎是由你來照顧的!”

    自趙姨娘有了身孕以後,她的喫食住行方面,全都是大夫人一手操持的,如今出了事情,沈彥寧自然第一個想到大夫人。

    大夫人卻只是搖頭,十分坦然:“老爺也知道是我來照顧的趙姨娘,若是趙姨娘出事,我定然是第一個被懷疑的。”

    “正是因爲妾身相信夫人會照顧好妾身的孩子,才求了老爺讓夫人照顧,可誰知……”趙姨娘說着,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本就是嬌柔嫵媚的女子,這般淚水盈盈,梨花帶雨,令人心生憐惜。

    “查!最近喫的用的全都一一查驗!”沈彥寧握了握趙姨娘的手,“你放心,我絕不縱容旁人謀害你和孩子。”

    沈風絮站在一旁看着。

    她有預感,這一次的事情恐怕並不簡單。

    趙姨娘的胎是大夫人照顧的,無論是哪一方面出了問題,大夫人都脫不了干係,她不僅不能動手,還得保護好趙姨娘無恙。

    只是……

    大夫人真的會這麼做嗎?

    她正想着,視線忽然落在了一旁牆角的盆栽上。

    那是錦葉扶桑,若是盛綻時,花枝定然嬌豔嫵媚,可眼前這一株,大抵是長久沒有人打理,已經盡顯頹態,花葉都懨懨不振,十分萎靡。

    那日丹砂似乎有提起過,錦葉扶桑是雲姨娘送來的。

    恰此時,有婢子將趙姨娘今日午間用過的點心端了上來。

    太醫一一查驗過,最後指着一碗藕荷羹道:“這藕荷羹裏似乎摻了桃仁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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