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即便是太子明承也不曾開口說過，但從胡蕙之口中說出去，竟一點也不讓人覺得意外，反而讓人覺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胡蕙之！”沈白棠提起了語調，目光冷意森然，“你若是有證據，大可以置我於死地，但你眼下不過無事生非，你即便是要鬧到皇宮裏去，我也奉陪到底！你雖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但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斷不會偏袒縱容於你！”
沈風絮按了按沈白棠的手，上前一步，溫和而又悠然地一笑：“蕙之姑娘，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比之沈白棠的清冷疏離，胡蕙之的嬌縱無禮，沈風絮便彷彿是一淙溪流，潺潺溫潤。
胡蕙之卻只冷冷道：“有話便說！”
“你無端將琴放在客房裏做什麼？”沈風絮眉梢微微一揚，便問道，“你又不去更衣，又不去歇息，帶着琴去客房做什麼？”
胡蕙之冷哼一聲：“扶雲鳳尾珍貴無比，我自然要妥貼放好了，還是玉樓提醒我，要將扶雲鳳尾放在客房比較穩妥，可誰能知曉，即便是放在客房，也被你們給毀壞了！”
沈玉樓……
果然是沈玉樓。
於是沈風絮轉而看向沈玉樓，可沈玉樓的目光中一片清明坦然，見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便起身道：“的確是我要蕙之姑娘將扶雲鳳尾放在客房裏的，可我也不知道最後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都是我的過錯，我實在是不該胡亂說話的……”
她說着，面上便露出自責又愧疚的表情，彷彿十分難過似的。
四皇子明衍輕輕咳了一聲，出言安慰道：“這也不是你的過錯，你何須自責，你不過是爲了胡姑娘着想罷了，這樣的純良心性，值得嘉獎纔是。”
沈玉樓目光中似隱有光芒閃爍，她看向明衍，行了一禮：“多謝四殿下安撫。”
美人出言感激，語調婉轉溫柔，明衍一時間覺得連骨頭都酥了三分，但到底繃住了神色，也只愣神了一瞬，便反應了過來，道：“不必多謝。”
胡蕙之笑容冷冽：“不是說有婢子撞了沈白棠麼？倒是讓我看看，是哪個婢子撞了她！還請次輔大人將府上的婢子都喚過來。”
顧次輔略有無奈，明承見狀，便溫言道：“次輔大人，便讓婢子都聚集過來吧，否則，胡姑娘稟報了母后，此事怕是更不好收拾。”
明承言之有理，顧次輔雖無奈，但也命人去了。
……
片刻後。
顧府上的婢子已經全部聚集在花廳中了。
沈白棠的目光從顧府上的婢子一一巡視過後，面色便驟然一變。
顧府上的婢子衆多，但無論怎麼看去，都並沒有那一名撞了她的小丫頭。
直到這個時候，她即便再是愚鈍，也能猜想出其中的緣由了。
定是有人故意讓婢子撞了她，讓她不得不去客房更衣，又算準了胡蕙之的性格，將她們一步一步地引入局中，再看着她們鷸蚌相爭。
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自是沈玉樓了。
一旁，胡蕙之也冷笑一聲：“哪有什麼婢子，不過是白棠姑娘編扯的謊話罷了，若真是被婢子給撞了？她爲何就一聲不吭的去更衣了？若換作是我，定然要將撞了我的婢子給發落了！”
沈風絮笑了笑，道：“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是蕙之姑娘這樣心狠手辣，我二姐素來待人溫和寬厚，自然不會隨意責罰婢子了。”
而沈白棠看向顧次輔，又問了一遍：“顧大人，府上的婢子，當真全在這裏了嗎？”
顧次輔點點頭：“是，依着府上名冊點了名，沒有遺漏的可能。”
沈白棠的眉頭擰地更緊了。
“看啊，沈白棠方纔還說着顧府的婢子撞了她，現下又找不到那婢子了，前言不搭後語，不是沈白棠毀了我的扶雲鳳尾，還有何人！”胡蕙之說着，轉而看向明承，道，“太子表哥，你也看見了吧？這一次可不是蕙之胡鬧，分明是沈白棠毀了我的琴。”
明承略有些頭痛，但面上依舊是溫潤笑容：“蕙之姑娘，這琴拿去教人修一下便是了。”
他是相信沈白棠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可沈白棠卻拿不出證據來。
自然，按理說，胡蕙之要爲沈白棠定罪，是要胡蕙之拿出證據來，可胡蕙之可不是那種講理的人，沈白棠若是不能證明她沒有毀了扶雲鳳尾，胡蕙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風絮略微思忖片刻後，便上前一步，道：“蕙之姑娘，我想看看你的琴。”
胡蕙之面色陡然一冷：“爲什麼？”
扶雲鳳尾珍貴無比，沈風絮不過是個不受寵愛的伯府姑娘，她可不希望讓別人髒了自己的琴。
“姑娘即便要爲我二姐定罪，也至少讓人辯駁一二吧？”沈風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罷了，看就看，但是小心你的髒手，不要碰到我的扶雲鳳尾。”
對於胡蕙之的話，沈風絮只是淡然一笑，若是與胡蕙之斤斤計較，怕是早就要氣死在這裏了，故而她也不甚在意，便上前走至扶雲鳳尾邊上，圍繞着扶雲鳳尾細細地看了一圈。
之前那名婢子撞到沈白棠時，沈風絮略微注意了一下，那婢子的指甲裏有些許的染料。
若真是那名撞了沈白棠所做，她此後若是去客房將胡蕙之的扶雲鳳尾給毀壞了，興許在扶雲鳳尾上能留下些許痕跡出來。
沈風絮掃了一圈，最後在琴面的左側上看見了一塊小小的痕跡，只是與琴面上的斷紋相接，融爲一體，若是不仔細看去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
沈風絮便開口喚道：“蕙之姑娘，你過來看一下。”
胡蕙之略有不耐地走了過去：“怎麼了？”
“這上面的染料，大抵是染坊裏的繡娘們纔會沾染上的，蕙之姑娘的院子裏，常常有繡娘出入麼？”沈風絮問道。
胡蕙之的視線順着沈風絮所指看去，頓時面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