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疏清越而通透的聲音傳來:“那……風絮姑娘,可該爲我表演才藝了?”
衆人:“……”
明疏彷彿並不受任何人影響似的,面上依舊淺笑悠然,看着沈風絮。
當着衆人的面,沈風絮也不便駁了明疏的意,於是在片刻思忖後,道:“今日實在是無心表演才藝了,但世子殿下替風絮解圍,風絮感激不盡,就吟詩一首吧。”
明疏微微頷首。
沈風絮上前一步,便曼聲吟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
聲音清糯又柔軟,婉約中帶着幾分清冷,彷彿春日細雨,細細綿綿,既是春寒料峭,又令人心曠神怡,似在煙雨朦朧中,乍見的一縷晴光。
唸到這裏,沈風絮稍稍停頓了一下,偏頭看向沈玉樓,又續道:“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玉樓金闕慵歸去。
沈風絮目光清明。
她早晚有一日會撕開沈玉樓的美人面。
而沈玉樓面不改色,依舊看向沈風絮。
這首詞是出自前朝詩人的《鷓鴣天》,全詞清雋婉約,又字字清麗,有厭棄權貴,淡泊塵世之意。
此刻念來,倒別有一番情致。
明疏擡手鼓了掌,只是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風絮姑娘就下次再給我表演才藝吧。”
沈風絮:“……?!”
她這不是表演了嗎?!還下次?
可明疏說罷,便回了男賓席上,不予沈風絮答話的機會。
……
幾個小插曲過後,宴會本該如常進行,只是衆人各有心思,便草草結束了。
及宴會散後,衆人各自回了府邸去。
此時,沈風絮與沈白棠尚未離開顧府,正走在青石小路上,忽然看見了一旁有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站在桂花樹下,與邊上容色絕世的男子閒談。
是明疏與傅雲生。
沈風絮腳步稍緩,拉過沈白棠,道:“二姐,我們從別的地方走吧。”
眼前兩人,都是不能輕易招惹的人,明疏倒是還好說,可若是與傅雲生有一二關聯,怕是要被傅雲生思慕的一衆姑娘們嫉恨了。
沈白棠不作他想,點頭道:“好。”
兩人擡腳便走,只是——
“慢着!”
忽有一道聲音從桂花樹下傳來,似乎頗有幾分不滿之意。
是明疏的聲音。
沈風絮腳步稍緩,回頭望去,便見明疏與傅雲生兩人一併走了過來,傅雲生在一旁停了下來,而明疏則站在了沈風絮身前。
“見過世子殿下。”沈風絮斂衽行禮。
明疏偏頭看了傅雲生一眼。
兩人多年好友,傅雲生自然知曉明疏的意思,無奈地搖了搖頭,便也上前一步,開口道:“白棠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他聲音清冽,又容色絕世,此時開口問話,旁人自然沒有不答允的道理。
沈白棠不由一怔,她與傅雲生並不熟悉,此前也只在書院中有過幾面之緣罷了,並不知曉傅雲生意欲何爲,但到底他今日多有幫襯,故而沈白棠也並不拒絕,便點點頭,道:“好。”
“小姑娘,我今日多少也算是幫你解了圍,你就算不感謝我,也不至於避我如猛虎吧?”明疏眨了眨眼,頗有幾分不滿,“方纔怎麼見了我就要走?”
沈風絮淺淺一笑,道:“風絮本以爲世子高風亮節,並不是挾恩圖報之人。”
然而,明疏面上帶着肆意又隨性的笑容:“是麼?那就是你想錯了。”
只要他沒有道德,沈風絮就不能道德綁架他。
沈風絮:“……”
見沈風絮默不作聲,明疏又問道:“小姑娘,你準備什麼時候表演才藝呢?”
沈風絮涼涼地看了明疏一眼,道:“方纔不是表演過了嗎?”
明疏雙手環抱,似笑非笑:“那可算不上什麼表演才藝。”
“那世子想要如何?”
“這個麼——”明疏忽地笑了。
周圍隱有桂花飄香,一片淺淺月色似的桂花,層層疊疊又密密濃濃,有明媚陽光灑落其上,便越發顯得如夢似幻,恍如花海。
明疏面龐如玉,長身玉立,只站在那裏,卻比身後的一樹桂花還要清雋秀麗。
他稍稍上前一步,又離沈風絮近了一些,兩人之前不過咫尺的距離。
“不如下次,小姑娘單獨表演給我看吧。”他聲音溫和,又含着幾分戲謔之意,恰有微風拂過,他身後隱有桂花拂落,場面甚是優美。
一剎那,讓沈風絮有一種陷入夢境的錯覺。
只是稍稍定神後,沈風絮便含笑點頭:“那是自然了。”
若是其他少女,此刻早該羞赧萬分,偏沈風絮從容沉靜,淺笑嫣然。
明疏本以爲沈風絮要麼會直言拒絕,要麼會反脣相譏,卻不想她竟然這麼直截了當的答允了,不免有些意外,可他正要說些什麼時,沈風絮又開口了。
“世子寡義廉恥,挾恩圖報,又心胸狹窄,斤斤計較,風絮怎能不從呢?”沈風絮似乎是萬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又行了一禮,道,“風絮既答允了,便絕不會推辭,只是現在風絮還要早些回府,就先告辭了。”
說罷,沈風絮頭也不回,便邁步向前走去,去尋沈白棠了。
明疏:“……?!”
這小姑娘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啊!
他明疏是哪裏不好了?竟會被沈風絮唾棄至此?
不遠處,傅雲生再與沈白棠閒談,他們二人,一人清冽華貴,一人清冷端莊,這麼站在一起,彷彿周圍的溫度都冷了幾分下來。
“二姐。”沈風絮快步走了過來,走到了沈白棠身側。
而傅雲生見沈風絮走來後,不由偏頭看向明疏的方向,略有些詫異。
沈風絮拉過沈白棠,道:“二姐,我們走吧,天色不早了,改日在同傅公子閒談。”
兩人既然要走,傅雲生也沒有挽留的道理,於是點頭:“既然如此,兩位姑娘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