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曾爭辯,但這樣讓步退卻的模樣,卻讓旁人更覺得沈玉樓端莊有禮。
沈風絮笑了笑,道:“若是大姐爲母親侍疾的話,想必今日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若是有人存心要謀害母親,不論你我侍疾,該發生的都會來的。”沈玉樓心平氣和地道,“我自然相信六妹不曾謀害母親,方纔只是這佞婢的片面之詞罷了,六妹定能自證清白。”
“自證清白?”沈風絮秀長入鬢的眉梢微微一挑,旋即笑了起來,“我爲何要自證清白?不應該是她拿出我謀害母親的證據麼?若是沒有的話,我又何必要自證清白。”
兩人之間雖不過寥寥幾句話,但氣氛已經凝固了起來,一衆前來參與宴會的貴婦少女們皆面面相覷,可事關東寧伯府的家事,旁人不便閒話,更不便插手。
“風絮說的不錯,若是這佞婢有意污衊於你,我自然不會放過她。”大夫人冷冷地道。
沈白棠冷笑一聲,面上神色清冷入骨,令人不寒而慄:“紅珠,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如若不然,污衊府上主子,是死罪!莫說是你了,你的父母兄妹,也會無一倖免!”
沈白棠語氣森然,嚇得紅珠瑟縮着向後退了一步。
“二妹,你又何必嚇她呢。”沈玉樓輕輕嘆了一口氣,聲音悠揚悅耳,“紅珠既然有話,你便讓她說出來就是了。”
沈風絮聞言卻是笑了:“是呀,那就讓紅珠說吧。”
說罷,沈風絮轉而看向紅珠,慢條斯理地發問了:“紅珠,你既然說是我謀害了母親,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紅珠低着頭,道:“婢子原本是負責爲夫人熬製藥湯的,但是之前六姑娘爲了表明自己對大夫人的孝心,便要親自爲大夫人熬藥,婢子便將所需要的藥材送至歸雲院裏,可是……”
她說到這裏,忽地泣不成聲。
沈風絮似笑非笑地看着紅珠。
什麼叫做她爲表孝心,親自爲大夫人熬藥?分明是大夫人利用孝道二字,逼迫着沈風絮不得不去熬製湯藥,如今湯藥裏出了事,便反過來污衊沈風絮。
可沈風絮並沒有辯駁,而是道:“你繼續說。”
“可是……婢子、婢子在去歸雲院送藥的時候,親眼看到了六姑娘在湯藥裏下了毒藥。”紅珠驟然大哭了起來,“婢子看得真切,六姑娘手中拿着一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粉末,就向湯藥裏倒。”
紅珠字字聲淚俱下,十分懇切,令旁人不得不信了三分。
可沈風絮依舊十分坦然:“既然如此,你之前爲什麼不同大夫人講清楚?非要在這種時候才說出來?”
“婢子本也想說,可婢子要回去的時候,卻被六姑娘看見了,六姑娘命人將婢子抓住,威脅婢子,說婢子若是將事情抖落出去,姑娘就要殺了婢子全家。”紅珠大哭了起來,說着,還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胳膊上青紫斑駁的痕跡,“這些傷口都是姑娘身邊的丹砂打的,婢子怎麼敢不從啊?”
丹砂知道沈風絮自有手段,便一直站在沈風絮身邊不置一詞,可眼下聽到紅珠這麼說,頓時大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打過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東寧伯府的人皆知道丹砂是出了名的暴躁潑婦,可旁人卻不知道,如今見到丹砂,見她看上去彪悍又兇狠,再轉頭看着那瘦弱可憐的紅珠,不免就起了幾分憐惜之意。
紅珠見到丹砂,又向後瑟縮了幾步,道:“丹砂……丹砂一直拿棍子打在婢子的身上,六姑娘還用婢子的家人威脅婢子,婢子不能不從啊……婢子只能答應六姑娘絕口不提此事,六姑娘這才肯放了婢子回去……”
“哦?”沈風絮目光中似淬了冰雪,冷冽又懾人,她道,“既如此,丹砂,你去把她衣服撩開,看看她身上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把衣服撩開?
一句話,驚得旁人紛紛側目。
紅珠即便是個婢子,但也是個姑娘,又如何能當衆撩開衣服?
可丹砂正邁步要走上前去,沈玉樓便出聲阻攔了,道:“慢着!六妹,即便你怨恨這個婢子不曾爲你遮掩,但你也不能這麼毀了他,若是當衆撩開衣服,她日後還如何嫁人生子?”
她字字句句,彷彿沈風絮當真有罪似的,在幾句話之間,就已然爲沈風絮定了罪。
沈風絮淡淡道:“大姐說的也是,那就將衣袖撩開吧,看看胳膊上的傷勢究竟有多嚴重。”
紅珠頓時急了,忙道:“不要!”
她只有撩起衣袖的那一片上有傷痕罷了,其他的地方都完好無損,原本只是想演一出苦肉計罷了,卻不想沈風絮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想要撩開她的衣袖。
“風絮,此舉怕是不妥。”大夫人也制止道,“這婢子已經受了這樣重的傷,又何必還要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傷口上撒鹽?”沈風絮笑了,繼而道,“丹砂,去把她衣袖撩開!”
“是。”
丹砂應聲後,便立即上前,大夫人身邊的紅曲欲上前攔住丹砂,卻被丹砂一腳踹開了,一旁有其餘的婢子上前,丹砂依舊毫不客氣,拳腳相向。
旁人皆驚歎愕然。
這世上竟還有這樣潑婦般的婢子,委實是彪悍兇狠!
老夫人見狀,脣角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到底沒有開口說話,任由丹砂作爲。
丹砂一把扣住了紅珠的手腕,然後將她的衣袖撩起來,只見光滑細膩的皮膚上一片白皙,沒有任何傷痕,而另一邊的胳膊上也只有方纔撩起的那一片有青紫斑駁的痕跡,其餘皆是完好無損。
紅珠欲掙扎,偏丹砂將她扣的死死的。
丹砂大聲質問:“你不是說身上都是被我打的傷痕嗎?怎麼都沒有呢?!我若是要打你,又怎麼只會打這一個地方?”
原本旁人皆以爲紅珠所言爲真,可看着眼下的情形,卻令人猶疑了起來。
丹砂所說的不錯,若丹砂當真打了紅珠,又怎麼可能只有在胳膊上的那一處地上有傷痕,那必然是遍體鱗傷,只看着丹砂這樣彪悍兇狠的樣子,便知道她絕不好相與,自然不是會手下留情的姑娘。
衆人不由紛紛議論了起來。
大夫人的面色十分難看,她如何能料想的到沈風絮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沈風絮似乎一點也不看重自己的名聲,當衆做出這樣的舉動,即便是洗清了嫌疑又能如何?日後,又有哪一家的人會將這樣的潑辣無禮的姑娘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