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穿戴艙外宇航服,又失去微型大氣層的保護,脆弱的人類血肉之軀,在毫無防備之下暴露於太空環境之中,會有很多種死法。
缺氧窒息而死;超低溫下水份結冰使細胞被徹底破壞而死;受到高強度輻射照射而死;真空環境中體內外氣壓不平衡導致瞬間爆體而死……
這些慘烈的死法,當中還未包括可能會引來“獲殼依毒間”侵蝕而死。
只要趙飛取消了微型大氣層的維持,如此之多的死法,將會同時降臨到他身上。
但趙飛沒有絲毫遲疑,再三確認已做好萬全的準備,再給嘴裏餵了兩顆心臟病特效藥;然後,腰間的空間魔方“冪”的法力流轉就被中斷了。
失去了束縛力,覆蓋全身的微型大氣層傾刻間消散,原本在趙飛身邊流動的空氣和水份,消散於無盡的虛空之中。
與此同時,如同鎧甲般保護着趙飛的金紅色光芒,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迅速消失,眨眼間已不復存在。
本來還在隨風飄揚的風衣下襬,在月球的引力影響下,如同鬥敗的公雞般垂落下來;懸浮起來的“洪荒四觀圖”,也因爲失去了來自宿主的法力支撐,變回一幅普通的畫卷,落在趙飛的雙膝之上。
而原本在畫卷中正流淌着流光溢彩的獅子座星宮,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
除了獅子座,已經具現化在畫卷中的處女座、白羊座、天平座,這三個星座的星宮,以及其他還沒有組成星座的零散星點,也迅速在畫卷中暗淡,似是從來不曾存在一般。
至於趙飛本人,全身皮膚灰白,似是徹底鹽化。
生機已從趙飛身上消散,留下的只有跟周圍月球表面一樣的死寂。
趙飛以最極端的方式,幾乎在一瞬間完成了自己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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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亡”的瞬間,趙飛的意識進入到一個非常奇妙的狀態。
那是一種生不似生、死不像死的奇怪感覺。
或者說,是生與死之間的夾縫。
趙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軀,正在迅速地受到破壞,生機泯滅,可是他卻仍能感受到自身的存在。
四周一片黑暗,感受不到方位與時間,也沒有作爲一個“人”的概念存在;但趙飛卻仍然感受到自我——整個世界,都是他的自我。
這種感覺就跟胎兒在母胎裏差不多,或者說,這是人在出生之前,所感知、經歷到的“混沌”,也是一個生命誕生出小宇宙前的“奇點”。
死亡,並未讓趙飛感到恐懼,只感到一片寧靜。
生的盡頭是死,死的盡頭也可以是生。
如果說現在的趙飛跟那些失去了意識的亡靈,以及尚未產生自我意識的胎兒,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現在的趙飛還保留他的意識。
不只是身爲趙飛的意識,還有曾經屬於名爲“方劍鋒”的人生的意識。
……
“哇哇哇哇……”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稚嬾的嬰兒啼哭聲。趙飛驟然轉身,發現自已正站在一間醫院的病房裏。
只見在病牀上,正躺着一位身穿病號服的少婦。
她披頭散髮,體態顯得稍微有些臃腫,臉色蒼白,神態十分疲憊,卻掩蓋不住她的美麗氣質。右手的手背上,還連着點滴的膠管,剛剛做完一臺剖腹手術,身體非常虛弱;然而,她的表情卻十分高興、幸福。
因爲在她左手邊的牀上,正躺着一個正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初生嬰兒。
臉上還掛着一些未清理乾淨的血絲,皮膚皺巴巴的,額頭上還有一些皺紋顯露;但嬰兒卻拼命地哭啼,盡全力地呼吸着來到世界的第一口空氣。
“老公……”少婦擡了擡倦憊而興奮的眼皮,望向趙飛,發出虛弱但激動的呼喊。
趙飛,不,正穿着舊時代軍裝的青年軍官——方劍鋒,立即撲了上去。
“晴,你、你辛苦了……”
鐵漢柔情。經歷過多次與強敵生死相搏、浴血奮戰,都從來沒讓方劍鋒像現在這麼緊張、激動、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抓住妻子的手掌,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他就這麼呆呆地看着病牀上的高晴的雙瞳,之前在內心演練過無數次的言語,才吐到咽喉,竟全部忘辭了。
就這樣,維持着這個奇怪的姿勢,兩人一上一下地對視良久。
似乎感到有些奇怪,高晴輕輕咳嗽一下,目光稍微往下移,用平淡但喜悅的語氣道:“醫生說了,是位姑娘。”
“姑娘,哈!她叫筱璇。”方劍鋒憐惜地把嬰兒抱起來,眼神中充滿了疼痛。
“嗯,方筱璇。”病牀上的高晴,愉悅地同意了。
這是身爲方劍鋒的人生中,最喜悅的一天,也是一家三口最整齊的一刻。
……
“賤男、賤男……”
正當方劍鋒沉緬於與愛妻和女兒共斜天倫時,背後突然傳來幾聲少女的呼喚。
方劍鋒疑惑地回過頭來,發現自已的身後,正站着一位身穿紅色連衣裙、頭上夾着兩個燕子狀髮夾的17、8歲妙齡少女,那種青澀、自然的美麗,與高晴年輕時似有幾分相像。
雖然方劍鋒感覺到這少女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她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裏?
“請問,你是哪位?”方劍鋒疑惑地向少女問道。
“你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帶我一起去冒險嗎?”少女很不滿方劍鋒的反應,她衝上來,抓住方劍鋒的手,滿臉幽怨地質問道。
“喂!別這樣!”方劍鋒條件反射般想甩開少女的手。
可是不知爲何,下意識地,他反而握得更緊了。
“晴,她到底是……”爲了不讓妻子產生誤會,方劍鋒立即轉頭,想向身後的高晴解釋。
可是他剛一轉頭,卻僵在了原地。
身後哪有妻子的身影?連剛出生的女兒也不知所蹤。
不僅是人,病牀、病房,所有關於醫院的景象,全部都消失不見。
此時出現在方劍鋒面前的風景,是一片鳥語花香之境,青蔥的樹木和花叢、齊整地碎石子路、高聳的山體,以及隱沒于山間林蔭的高大建築物。
顯然,方劍鋒此時正身處一所建造于山嶺之間的學院裏。
“賤男,你到底怎麼啦?好奇怪。”紅裙少女走到方劍鋒面前,臉上寫滿了擔憂。
“我、我到底……”方劍鋒滿是疑惑地看着紅裙少女,“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傻白甜。”
衝口而出的一個稱呼,讓方劍鋒頓時醒悟過來。
原來自己已經不再是方劍鋒,而是趙飛!
身上的那套舊時代的軍裝,變成了普普通通的休閒裝,身體年齡也由三十而立的青年,變回了17歲的少年。
看着眼前的上官燕紅,趙飛縱有千言萬語,卻根本無法說出口。
不管趙飛承不承認,與上官燕紅一起去冒險的時光,是他有生以來,最開心的時候。
“傻白甜……”
趙飛下意識地一步踏前,張開雙臂,將眼前這具柔軟的嬌軀捅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