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是醫生啊？姐姐我身體有點不舒服，能不能拜託小哥來房間裏檢查一下？全身仔細檢查一遍好不好？”奶牛姐又是奇怪的媚笑。
孫象沒答她，倒是紀嫋嫋站出來反駁：“你自己不就是醫生嗎！”
口氣有些不善。
奶牛姐看看自己的頂頭上司紀嫋嫋，又看了看孫象。
“嘖嘖！”
她沒再說話，搖頭晃腦的跟着離開。
三人全部離開底艙，他們在上面可要忙活好一陣。此時這底艙裏，只剩下孫象，和一些有氣無力的平民。
孫大掌門拖了張椅子，坐到老漢的牀鋪旁，看了半天，也不治療。老漢一直那種快餓死的樣子，只是間或的胸口起伏一下，似乎也是出氣多進氣少。
底艙裏只剩下沉悶的呼吸，偶爾兩聲痛苦的哼哼。光線昏暗，空氣污濁，人類的肢體扭曲擁擠，隱隱有牙齒撕磨的聲音。那是餓極了的人，在隨便啃噬能口邊找到的一切。
可能是耐心耗盡，孫象打了個哈欠，忽然開口笑道：
“華國有個說法，這個做領導呢，不能脫離羣衆。只有深入羣衆的領導，纔是好領導。
文叔你這個領導做得就很不錯，寬敞舒服的船長辦公室不呆，反而擠在條件這麼差的底艙裏，和平民同甘共苦。在下，倒是佩服的緊。在下就是有一事不明。這船上假如臨時出了什麼事情，你的那些個手下找不到你彙報，該怎麼辦呢？”
孫象一席話陰陽怪氣，但是他的話就像說給了空氣，牀鋪上的老漢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演技也不錯。”
孫象繼續笑道，反正他也不是那麼着急。
“下面，就當我自說自話吧。三千多人的隊伍，補給沒到位你就敢強行起航。靠打魚補充？你也就騙騙那些城裏人了。
在下以前帶過軍，不多，也就十幾萬人吧，後勤補給還是略懂一些的。你這根本就沒想過喫飯的問題吧。”
“你不回答也沒關係，我繼續自言自語。你可以不顧平民的感受，但是船上還有兩百多個修行者。你打不過他們聯手。他們的意見，你不得不聽。許多人發現食物很快會消耗一空。有人建議上岸捕獵海豹，你覺得這苔原上啥也沒有，也就答應了。沒想到老天和你作對，還真給他們找到了一大羣海豹。
這就麻煩了，一下補充了這麼多食物，還怎麼才能把人餓死呢。當然，您是船隊老大，這也只是個小麻煩。只要航行到遠離陸地的喀拉海中，到時候無論來一場火災、爆炸，下毒、妖獸偷襲，都可以讓滿倉庫的凍肉化爲灰灰。這時候整個船隊就會陷入絕境，船上沒有任何食物，想逃回陸地又離得太遠。這時候，恐怕只能人喫人了吧。”
一番長篇大論，老漢一直沒有任何反應，就像一開始一樣快死的樣子。孫象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這位“元嬰強者”的定力還是達標的。
孫象決定不再繞彎子。
“文叔。”他問道，“你知不知道你修煉的是什麼？”
“我只知道這是強大的力量！”好好躺着的老漢，終於開口，“力量沒有對錯。”
隨着他的話音，他的皮膚上有波浪一樣的靈光涌動，只是一轉眼，瀕死的老漢，恢復成文叔的模樣。
“孫象你一上船，我就覺得你不簡單。沒想到，還是小瞧你了啊。”
“我保證你現在還是在小瞧在下。”孫象失笑。
文叔慢慢的站起來，此時孫象依舊沒啥危機感的坐着。文叔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你是怎麼發現的？”
文叔修煉的東西，不僅邪乎，而且隱祕。他因此屢屢得手，實力越來越強。
沒想到今天第一次，被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識破。他想知道自己哪裏露出了馬腳。
“我怎麼發現的？”孫象冷笑，“你這麼明目張膽，我又不是眼瞎。”
孫象發現文叔身上的貓膩，實際上這是一個眼界的問題。
我們做個比喻解釋眼界這個詞，試想這樣一種情景。
某個原始部落的酋長，死死的盯着有篡位之心的二當家。
他看到二當家把木棍烤彎，在兩頭鑽孔，穿上繩索。又找了一根細棍，一端削尖，一端插上羽毛。
酋長很緊張，他知道二當家正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他就是看不懂二當家的這些行爲究竟有什麼深意，只能乾着急。
可如果酋長是一個現代人，只要智商不超過二百五，立馬就會明白：這是想造弓箭謀害朕啊！
這就是個眼界的問題。
文叔的種種不合理行爲，相信船上不少修行者都若有所思。但是他們不能理解這些行爲背後的聯繫和動機。
有些修行者確實懷疑過食物短缺是文叔故意而爲之。但是餓死那些普通人又有什麼意義呢？不僅沒有意義，而且人數太少，對遠航船隊反而有害無益。
一個人的行爲背後一定要有動機，既然文叔沒有餓死大家的動機，或者說餓死大家對他有害無益，那麼他就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爲。所以大家懷疑歸懷疑，但是隻能相信文叔是真的想把衆人帶回東方故土，只能相信食物危機這是一系列的巧合罷了。
可孫象知道文叔的動機啊。
餓鬼道！
這是文叔修煉的邪法的名字，更確切的說，是餓鬼道的某種很原始的形式。
純淨的天地靈氣的玄階太高，它很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衰褪爲其他性質的玄祕力量。正氣，邪氣，妖氣，人類聚集在一起的人氣，實際上都是靈力受到影響發生衰褪的表現。
甚至某些特別的情緒和概念，都可能產生相應的變化。
比如說：飢餓
大規模的飢餓帶來的負面情緒，會改變周圍靈氣的性質。這種變異的靈氣的特徵是帶着濃烈的吞噬慾望，充滿攻擊性和死亡的氣息。
上一靈氣紀元，曾有不少魔門修真者精研此道。這餓鬼道煉至大成，天地萬物日月星辰，無所不吞無所不化，堪稱滅世魔道——至少魔門的人吹逼的時候是這麼說的，反正也沒人見過餓鬼道大成的樣子。
從見到文叔的第一時間，孫象就聞到了這種變異靈氣的特殊腐臭。但其實當時孫大掌門也沒有認出來。因爲文叔修煉的是餓鬼道的某種很原始的形式，不過道理相通。
孫象在聽說了食物危機，看到望鄉號上餓殍滿地的時候，就心中有數了。更何況文叔本尊就躺在這裏吸收底艙變異的靈氣呢，只是奶牛姐等人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