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寂的孤獨在燃燒 >第七十六章 同宗同源
    以前每一次,花寂挨父親毒打的時候,她習慣於第一時間反省,歸咎自己(當然大部分事實也是她犯錯在先)。

    頂多因爲父親動手的次數和力度,遠遠超過了一個花季少女成長過程中,身體髮膚乃至她心靈的承受能力,從而落下陰影,並且心碎不已。

    直到,這一天,她在書懷身上,看見了自己年幼無助的影子,她發現也許真的有可能不是她的錯。

    從何說起呢?

    回鄉以來,都是花寂媽媽袁萍清和奶奶張羅做飯。

    只要聽見她們在祖宅裏朝着外面的新屋在喊,花寂就會合上她那本來就看得有點昏昏欲睡的物理化學,算是結束了當日上午的學習任務,再把腳下爸爸端來的炭火爐用灰沙掩埋好,便往祖宅的飯堂走去。

    “懷懷,去洗把臉喫飯啦。”

    聽見奶奶的聲音,花寂瞧見穿得肥肥大大的書懷,像個小企鵝,兩手插兜嘟着嘴巴走在前面,臉上還有一塊一塊的泥土黑,比剛纔的灰沙黑多了,後邊的奶奶小腳碎步跟着。

    這小傢伙完全沒有尊老愛幼的概念,真是個不會有太大出息的小呆瓜,花寂如實想,她不喜歡這個弟弟。

    “奶奶。”花寂迎了上去。

    小呆瓜也不喊花寂,此時又像一隻小狗仔,靈敏地跳過高高的門檻,直奔飯堂。

    一桌子菜噴香,因爲媽媽掌廚,她自然會多做些花寂和她愛喫的,光鮮嫩的青菜就有好幾盤,都是媽媽去菜地掐尖來的,看見花寂還不忘交代:這是純天然綠色有機蔬菜,最好的東西。

    自己盛飯,盛湯,花寂從來不被照顧,自力更生。

    可此時,小呆呆的父親依然不見蹤影,小呆呆坐在板凳上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又從小狗仔變成了嗷嗷待哺的小雛鳥。

    當着長輩的面,袁萍清顯得很關心,她問:“書懷,你是想先喝雞湯,還是餓了要先喫米飯?”

    書懷小呆呆沒有回答,而是兩眼無神問:“我爸爸呢?”

    “那就不知道你爸爸去哪裏了。”袁萍清脫口而出。

    轉身,袁萍清直接給書懷裝了一小碗飯端在他面前。

    “和津還在牌桌上。”花平津像是在回答書懷的問題,又像是特意告訴自己的父母。

    爺爺也沒說什麼,招招手,示意大家開飯。

    沒有爸爸在旁邊的書懷像霜打的茄子,低頭,而且只扒拉白飯,這可憐兮兮的小模樣,讓花寂也不知道什麼感情氾濫,一筷子一筷子地,夾了青菜和雞肉,放在書懷碗裏。

    書懷撇了一眼,沒有拒絕,就給什麼喫什麼。

    過了一會,飯堂大門被推開,一股冷風把黑着個臉的許和津吹了進來。

    沒人問他任何話,許和津拿碗一屁股在書懷旁邊坐下。

    忽然,也不知道書懷幹了什麼,許和津一巴掌扇在他的後腦勺上,書懷“哇”地哭了出來,一旁的花寂嚇得心跳都多了幾拍,爺爺奶奶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讓你不好好喫飯,扒拉地一桌子都是!”

    許和津怒目圓瞪,露出喫人的表情,全然不顧場合,不顧父輩的感受。

    打和罵中,書懷嘴裏還含着沒嚼爛的飯,滾珠一樣的眼淚,無限制往下垂落。

    爺爺許羨卿向來溫文儒雅,從不曾大聲說話,他現在老了,更是肺活量不夠,體能更不上,他只重複呢喃道:“好好的,你吼孩子幹什麼的?你吼孩子幹什麼的?”

    可能爺爺真的是老了,說話都不中用了。

    奶奶起身要去抱書懷,被桌子這邊的許和津攔住,說:“你不要管,喫個飯青菜不喫肉不喫,還扒拉,說了多少次,我就是要敲打敲打他的賤骨頭。”

    說着,又是啪啪兩掌。

    袁萍清好心提醒,但語氣比較冷淡:“你要打要罵,你等他把這口飯喫完,不然嗆到氣管裏,出了人命你就追悔莫及。”

    書懷還在哭,一下子整個飯堂亂糟糟。

    這一幕讓花寂百感交集。

    從許和津進門,那比書懷玩泥巴玩髒臉還黑的臉色中,可以大概猜得出,他在麻將桌上估計輸得不少。

    這暴脾氣,顯然是仗着自己成年人的身份把鬱積不散的不爽,全撒在了幼小無辜的書懷身上。

    而那“鐵青的臉,旁人勸說無益,反而容易加深矛盾越打還越來勁的樣子”,像極了花平津揍花寂的情形。

    故此,袁萍清曾說,只要花平津動手打人,她無論如何都拉不得勸不得,遠遠走開無人欣賞反而能讓“表演”結束。

    原來他們兄弟都是一樣的脾氣與秉性,不管是不是有父母輩近親聯姻的原因,總之他們的大腦神經都有異常,神經元無法控制情緒,且自私自利,剛愎自用,三兄弟各個都有暴力傾向,

    許家長子長孫,許夢華,一定是被他爸爸許安津打癡傻的;而不是隻是賴給近親結婚。

    此時的花寂開始有點兒心疼這個不討喜的小弟。

    她覺得,書懷比自己都不如。

    起碼自己在書懷這個年紀,還算是被爸爸疼愛的對象;

    起碼,至今爲止,只要在元許村的地界範圍內,在爺爺奶奶面前,爸爸都沒有動過一次手,即便是她曾經不聽話貪玩跌落進水塘裏,被撈上來後,爸爸都沒有生氣。

    如果,連在元許村,在爺爺奶奶面前,許和津都忍不住要揍人,那想必書懷在他自己家的日子也不會有多麼好過,在家被打那更是習以爲常,無人可救,這滋味與情形,花寂感同身受。

    於是當花寂再看向許和津的時候,她的眼神裏,分明充滿了了鄙夷與輕蔑。

    是多麼沒有出息、沒有教養一成年男人,在飯桌上教子,何況飯還有長輩,使得好好的三代同堂,溫暖畫面,就這樣,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花寂拍了拍書懷的後背,他依然在抽噎。

    “好了,不哭了。”花寂的語氣很是溫柔,同病相憐之下,她願意,在後面的相處時光裏,對這個弟弟稍微多一絲關愛。

    再寫作業的時候,花寂格外留意了書懷。

    他爸又殺回賭桌不管孩子。

    於是,花寂把書懷招到房間裏,“幾年級了?和姐姐說。”

    這一次,書懷沒有躲,只是有點兒扭扭捏捏。

    “二年級。”

    “有寒假作業嗎?”

    “…”他點點頭。

    “那爲什麼不寫?”

    “我不會。”書懷不好意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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