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有未成年人的煩惱,成年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人聲鼎沸的市場裏,袁萍清兢兢業業在老姑婆的檔口裏幫忙做事,她手腳麻利,周邊檔口的人眼見着都稱讚她是個可心的幫手。
遇到八卦的店家老闆,詢問着她們關係如何,拿了多少工資好處,有的還問願意不願意來人家檔口幫忙。
日子久了,老姑婆他們心裏自有一本時間賬本,她們合算着袁萍清幫忙的次數頻率,以他們自己的標準,在某一些時間節點上給袁萍清算了錢已作安撫。
這些事情袁萍清心裏都有譜,始終還是她欠人債務在前,給多少都不重要,她求的是力所能及的“報恩”。
這一日,袁萍清遠遠就瞧見了自己家姐,也就是這麼多年鼎力接濟她們一家,花寂那富貴一身的姨娘,這熠熠生輝的裝束在人羣中已是耀眼,不過袁萍清正緊着眼前客人的買賣,忙不過來也不曾特意打招呼。
心裏暗想,她向來不願意來這裏,莫非是找自己什麼事情。
這一貧一富的兩姐妹,按理說互相是瞭解的。
貴婦姨娘本身很不屑這姑婆一家,此次前來確實是找袁萍清不得,沒有辦法才找上檔口。
本想挑着個時間,避開姑婆,沒想到越不想什麼越來什麼,還是遇到了。
儘管心裏是這麼想的,表面上親如一家。
姑婆眼也尖,來者何人?是袁家嫁的最好的高官婦人。
當下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拉住其手,臉上堆着滿滿的笑容。
“哎喲,這不是老二嗎,你怎麼來了!快快,進來裏面坐坐,好久不見,越發有氣質了。一會別走別走,晚上收鋪上我家喫飯去。”
袁萍清瞥了一眼,和家姐對視算是招呼。
“喫飯不用了,別耽誤賺錢,瞧你們這麼忙,我看萍清就一直都沒停過手,生意不曉得多麼火爆。”
“你可是稀客啊,怎麼能不喫飯——”
“我找萍清說點事,得空不?”
一聽這話,姑婆馬上過來接過袁萍清手裏的活,“去吧,你們一旁說話。”
“可能要點時間。”
“沒事沒事,不打緊,去聊吧。”
不過貴婦沒打算在這喧鬧的檔口裏面說事,而是不由分說地便把袁萍清帶出去,找了個時髦的咖啡館。
咖啡,袁萍清也是喜歡的。
之間家姐給的那些咖啡豆,花寂在家捯飭煮的時候,她聞着馥郁的氣味,對,像極了這咖啡館裏環繞的香氣,頓覺心曠神怡。
只是眼下袁萍清身上還站着麪粉白漬的,此時坐在這幽靜高雅的環境裏還是有點不相宜,不過在這家姐面前,她也沒什麼太大的話語權。
一開始貴婦家姐稍微怨懟了一下袁萍清沒有手機找不到人的煩惱,家裏電話沒人接,自然是來這裏幫忙,如果有手機的話還能打個手機通通氣看看姑婆在不在,免得不想看到他們而尷尬。
“要不我給你個手機?”
袁萍清慌忙擺手,不用。
“不用你繳話費的,我可以給你箇舊的,我淘汰掉的,我再給你上卡,就圖個方便聯繫。”
“我要手機幹什麼?總不是在酒店上班,就是在這裏幫手,我也沒什麼地方去。你想找我有什麼找不到的?“
袁萍清不解。
貴婦的咖啡端了上來,抿了一口,遂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袁萍清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這個忙,袁萍清自覺幫不得。
等袁萍清返回檔口之時,姑婆在其身後張望,不見貴婦身影便一直追問,袁萍清還記得散的時候,家姐那吃了閉門羹的臉色着實不好,其實她自己的面色又好到哪裏去呢,面對姑婆只能淡淡地推說家姐有事已經走了。
這件事,在袁萍清心裏埋了一根刺。
其實袁萍清知道,很明顯的,家姐生氣了,可能是從來沒想過會在她這裏得到“拒絕幫忙”的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堅守地對不對,回去以後,她找花平津商量。
於是在晚餐的飯桌上,花寂聽到了這樣的對白。
“老二今天來店裏找我,跟我講,我姐夫摔傷了腿。”
花平津邊聽着,邊大口喫飯。
“老二過些天,要出去旅遊,早就約好的,報了名交了錢,也不會退。她要拿鑰匙給我,喊我去家裏方便照顧我姐夫。”
花平津只“嗯”了一聲。
袁萍清嘆了口氣,“我拒絕了。”
“拒絕就拒絕了吧,各家有各家的事情,你就說你很忙,要幫忙照顧不了。”
袁萍清想說什麼,看了花寂一眼,生生忍了回去。
花寂抱着飯碗,她隱隱約約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可是又說不出來。
顯然,媽媽有點什麼避諱了她的存在;而他爸爸,好像也打着馬虎眼的樣子。
但是,花寂又看得出,媽媽在爲拒絕姨娘這件事情深感爲難和自責。
連花寂都曉得,這麼多年,是誰源源不斷地給自己家救濟衣事,袁家姐妹這麼多,都想從與姨娘家沾親中撈撈油水,偏偏只有她們家得到許多。
媽媽袁萍清不是不知道知恩圖報的人,不然也不必如此盡心盡力爲老姑婆家做事。
既然現在她拒絕照顧姨夫,花寂相信,這其中必有隱情。
事實卻是如此,袁萍清自有她的擔心。
大家同根生,自己下等人的命運,唯有家姐對她何其信任與愛護,袁萍清怎麼不感激。
有什麼喫不完的穿不完東西,明裏暗裏,源源不斷往她輸送;
花平津開車在交警那犯了什麼事情,全靠姐姐找姐夫說好話斡旋幫忙轉圜;
明面的好處早就說不清。
點點滴滴,像盛夏酷暑,家裏當西曬,一到無風的夜晚便有如蒸籠一般四處炕熱,很難睡個安穩覺。
藉着住着近的利好,家姐還喊她帶着女兒花寂去她家吹空調避暑。
幫忙照顧姐夫,情分上看,沒有不妥。
可是,真正的不妥就不妥在,這姐夫……
姐夫有好色之行。
不知道是不是家姐太過大大咧咧直來直去,是不是真的從來沒有發現,其實每次只要姐夫在家坐鎮,袁萍清自己是能不去儘量不去她家的,即使去幫忙做飯,打點,也必然是姐姐在場,絕不和姐夫單獨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