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則又向老太醫詢問了許多關於該如何幫助司徒妙境恢復智力的方法。老太醫搖了搖頭,只說一切隨緣。

    周則沒有再爲難太醫,派人把太醫送回了皇宮。

    他守在司徒妙境的身旁,看着她的睡顏。周則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司徒妙境再也不記得往事,也不必再承受那份痛處。

    亦或許,這是自己與司徒妙境那個未出世的小女兒將魂魄附在了她母親的身上。

    周則再司徒妙境的牀邊守了很久,直到司徒妙境醒來。

    司徒妙境揉着惺忪睡眼,有點不知所措的問道:“你是誰?”

    周則一愣,然後笑了笑,“我叫周則。”

    司徒妙境衝着周則笑了笑,很天真很美。就如同周則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司徒妙景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霓裳,在花叢中衝着周則笑。

    “我不記得我叫什麼了”,司徒妙境揉着眼睛說道。

    周則衝着司徒妙境很溫柔的笑了笑,說道:“我送你個名字好不好?”

    司徒妙境點了點頭。

    “初晞,怎麼樣?”周則問道。

    “還不錯”,司徒妙境笑了笑。

    “再睡會兒吧”,周則撫上司徒妙境的秀髮。司徒妙境點了點頭,她也有些乏了。更何況,如今如同小孩子的司徒妙境總是貪睡些。

    看着司徒妙境沉沉的睡去,周則心裏有點澀。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牀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這是賀鑄的悼亡詩。

    小時候先生教他背誦的時候,周則一點兒都品不出這詩中韻味。如今人到中年,喜事、哀事接踵而至。周則才真真正正的體會了一回兒時學過的詩詞中的人生至理。

    見司徒妙境睡得沉,周則走到了桌邊,看到了司徒妙境留下的書信。周則讀完時已經熱淚盈眶了。

    他看着紙張上暈開的筆墨,想必司徒妙境寫下這些東西也是哭過許多回。

    這一切就如同安排好了的一樣,司徒妙境將前半生的回憶通通寫在了紙張上後轉瞬就將前塵忘了。

    周則將這些紙張小心翼翼的收好,爲司徒妙境帶上房門。

    一連幾日,周則沒有回到皇宮陪着傅青滿。如今,傅青滿已經是太子妃,身邊阿諛奉承的人、陪伴的人都不在少數,恐怕也不缺他一個。

    周則留在了府邸內耐心的教司徒妙境一切生活常識。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如同五歲孩童,但學東西倒是快得很。

    然而,好景不長。

    司徒妙境的事情不知道被哪個口風松的傳了出去。眼下,金陵城裏都說,太子府裏住着個長相好看瘋子,聽說還是被太子逼瘋得。

    周則聽到房間的傳聞後,十分無奈,但不得不承認這些話也十分真實。

    司徒妙境變成這個樣子,自己難逃其咎。

    除夕前一夜,在皇宮裏養胎的傅青滿終究是坐不住了。傅青滿由皇后身邊穩重老成的嬤嬤陪着回到了太子府。

    彼時,周則正在菱花鏡前教司徒妙境如何綰髮。

    傅青滿看到這一幕,鼻子有些酸。

    這個女人,縱使犯了欺君之罪周則還這麼把她當做手心裏的寶嗎?

    傅青滿笑着留下兩行淚,隨後吸了吸鼻子說:“太子殿下,這就是你說的公務繁忙嗎?”

    周則有點兒愧疚,不等開口與傅青滿解釋,司徒妙境就問道:“哥哥,這位漂亮姐姐是誰?”

    傅青滿被司徒妙境這話問的一懵。

    周則輕輕拍了拍司徒妙境的後背,“初晞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與這位漂亮姐姐有事要談。”

    司徒妙境乖巧的點了點頭,周則衝着傅青滿有氣無力的說道:“走吧,我們出去說。”

    傅青滿深深地看了司徒妙境一眼,率先出了房門。

    來到書房,周則給傅青滿倒了杯白開水,“她受了傷,太醫說她只有五六歲的智力。如今,我與她兄妹相稱,你能容得下她嗎?”

    兄妹相稱?能否容下?

    傅青滿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曾經相戀的兩個人如今以兄妹相稱,要是傳出去得多麼荒謬?

    見傅青滿不回話,周則接着說道:“我給她起了個新名字,叫周初晞。”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牀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傅青滿將這詩念得很是傷情,當真有幾分喪偶的悲慼。

    “太子殿下與司徒夫人還真是伉儷情深啊”,傅青滿嘲弄的說道。

    “孤說了,如今她不是什麼司徒氏,是孤的義妹周初晞。”

    換個名字就能把往事一筆勾銷?

    那倘若自己真的推了司徒妙境讓她的孩子沒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換個名字,將這件事情一筆帶過?

    恐怕是不能吧?

    否則璧鳶也不會枉死!

    “周則,你能讓她還我璧鳶嗎?”傅青滿語氣哀怨參半,讓人聽來十分不舒服。

    “當時是孤一時衝動,孤向你賠禮”,說罷,周則頷首抱拳向傅青滿深深鞠了一躬。

    傅青滿看着周則這態度心裏更加難過。原來,周則也會對除了長輩以外的人彎腰,還是爲了一個叫司徒妙境的女人彎腰。

    “罷了,我能做到最大限度是不讓她在我眼前,殿下能做到嗎?”傅青滿問道。

    “好”,周則答應道,傅青滿得了回覆就要出門,周則突然衝着她喚了一聲,“青滿。”

    傅青滿站住了腳步,沒有轉身,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問道:“殿下還有何事?”

    “謝謝你”,周則說的聲音很輕。

    傅青滿愣了愣,沒再說話,徑直出了門。

    她想要的是夫君的疼愛,而非一句謝謝。

    傅青滿出了太子府後直奔皇宮,周則重新回到了藏嬌樓。

    彼時,在嬤嬤的指導下,司徒妙境正在拿着胭脂往臉上抹。

    “殿下來了,夫……”,意識到失口的嬤嬤趕緊改口說道:“小姐學東西學的很快,瞧瞧如今都能自己上妝了。”

    周則笑了笑,從桌子上拿起眉筆爲司徒妙境描眉。司徒妙境看着鏡子中自己的眉毛在周則的描繪下變得十分好看,遂而問道:“哥哥以前給人描過眉?”

    周則點了點頭輕輕的應了一聲,司徒妙境刨根問底的問道:“是方纔那位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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