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回,高宗卻讓蒼璽失望了。
下了早朝後,高宗名胡易輝親自來到了璽王府,說請璽王爺進宮議事。胡易輝親自來,蒼璽心裏自帶着三分警惕,但面上還是帶着笑,隨着這個老太監進了宮。
奏摺揣在了蒼璽的懷裏。這一路上,蒼璽只覺得自己如同揣着一個燙手的山芋一般,抱不住、扔不得。
他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就怕胡易輝已經被周延買通,這一路上給他使什麼絆子。尤其是,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以蒼璽的身體情況是絕對打不過那些個大內高手的。
他倒是不怕死,就怕這奏摺落入了歹人之手,連累了傅瓷他們。
想到這兒,蒼璽的衣服都溼了一小片。
好在,這一路上胡易輝並未耍什麼小花樣。
蒼璽安全的到了御書房門口,等着高宗的傳召。
不一會兒,裏面有個小太監來傳高宗的話,說請璽王爺入內議事
蒼璽跟着小太監進去後,看着高宗正單手撐着額頭,另一隻手揉着太陽穴,見蒼璽來了之後,也不用他行禮,直接指了指自己下首處,說道:“坐吧。”
蒼璽還是依照規矩,拱手一揖。
待蒼璽剛坐下後,高宗就突然開口,說道:“胡易輝,傳朕旨意,允璽王爺所請,準神醫季十七爲三殿下扎針。”
聞此一言,蒼璽趕緊起身,衝着高宗拱手一揖,鏗鏘有力的說道:“多謝父君應允。”
蒼璽沒想到高宗能答應的這麼痛快。
難道,高宗真的是爲了周信這個親生骨肉,將朝堂、兵權統統看淡了?
見蒼璽神遊,高宗清了清嗓子,問道:“你是不是在想,朕爲何會應允此事?”
“父君英明”,蒼璽頷首說道。
在高宗面前,蒼璽並不想有過多的隱瞞。並非是蒼璽對高宗有多崇敬,而是高宗這人看着木訥實則英明的很。蒼璽的那些個小心思,高宗即便不能十足十的纔出來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高宗指着桌子上的奏摺,示意蒼璽上前,強壓着怒氣說道,“看看這兒。”
蒼璽走近高宗身旁。桌案上擺着四五個敞開的奏摺,蒼璽拿起了最近的那個,快速掃了兩眼,“彈劾大殿下的?”
高宗閉着眼睛點了點頭,“不只你手裏的這一份,這幾分都是”,說着,拿手揉了揉太陽穴。趁着高宗閉目,蒼璽匆忙瞥了一眼摺子的署名,心裏有些感動。
最近,周延沒什麼把柄落在文武大臣手裏,能有這麼多人一起彈劾他必定是暗地裏有人動了手腳。方纔,蒼璽留意了一下上書的這幾位大人,幾乎全都是傅騫的門生或者交好的大臣。看到這兒,蒼璽心裏明白,背後安排這事情的該是傅瓷而非國公傅騫。
“兒臣有一事稟報,還請父君屏退左右”,蒼璽說道。聽他這麼一說,高宗睜開了眼睛,揉了揉眉心,頭也不擡的說道:“胡易輝,你把人都帶下去,誰都不許放進來。”
胡易輝領旨,帶着一種宮女、太監出了御書房。見門關緊了,蒼璽才單手從懷裏取出寫好的奏摺,呈給高宗。
蒼璽頷首應了一聲。
“朕看累了,你說說吧”,高宗倚在龍椅的靠背上,雙眼輕輕閉上。蒼璽領命,把這幾日璽王府的事情統統稟報給了高宗。
高宗聽完,良久沒緩過神來。
先前,高宗是踩着自己兄弟屍體登上皇位的。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爲了這皇位,不惜手足相殘。
“朕還沒死呢!”高宗一激動,一口血涌上喉頭,從嘴角滲出來。
蒼璽見狀,想喊太醫前來給高宗診治,卻被他攔下。蒼璽無奈,只好在一側安撫高宗的情緒。
與此同時,周延也到了御書房的門外。
探子得來的消息,說高宗召見璽王爺,還是胡易輝親自派人去請了蒼璽。聽人回稟到這兒,周延心中就有點忐忑。
高宗召見蒼璽本是不足爲奇,也用不着防備着什麼。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周延就免不得要多想——周信還臥病在牀,自己先前乾的那勾當事情到底是被誰聽到了,到現在還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這事情擱誰頭上,誰能不慌?
胡易輝敲門,得了高宗的應允後,纔敢進門稟報:“聖上,大殿下求見。”
“不見”,高宗虎着臉說道。
聞此一言,胡易輝有點作難。周延已經在御書房門前跪了一刻鐘的功夫了,高宗這廂不知道與蒼璽談什麼,單單聽語氣,胡易輝就知道這件事情絕對與周延有關係。
“聖上,大殿下已經在門外跪了許久了,不然您先讓他在偏殿候着?”胡易輝試圖爲周延求情。
聽他這麼一說,高宗的怒火即刻就涌了上來,“出去!”
胡易輝擡頭看了看高宗,小步倒退着朝門口走,還不忘大量着高宗的臉色。
高宗見胡易輝這幅模樣,心裏的火氣更大,衝着門口吼道:“他願意跪,就讓他跪着!”
胡易輝退出了房間,蒼璽上前給高宗順氣,出言安慰道:“父君萬莫因此氣壞了身子。”
高宗咳嗽着,嘴裏還不忘罵着周延。好不容易氣順了,高宗開始將自己踩着兄弟屍體上位的故事給蒼璽聽。
三十年前,太子昏庸,聽信小人,禍害忠臣。彼時,高宗看不慣自己的兄長這種做派,養精蓄銳了五年之久才與太子兵戈相見。當年,世宗寵愛太子,若非最後一仗是高宗贏了,否則自己恐怕就是各個懸屍城門的人。
最後一仗,高宗打贏了。即將的金殿主,成爲了階下之囚。高宗記得,自己的老父親爲了那個陷害忠臣的兒子跪在地上求自己放他一馬。彼時,高宗沒應允,還活活的將自己的老父親氣的一命嗚呼。
現如今,這是因果輪迴嗎?
講完這段往事,高宗暗自揩了揩眼角的淚。他知道,史書典籍上會寫着自己有多麼英明神武、多麼正氣凜然,謀權篡位這檔子事情,沒人會提。但是,只有高宗與他那些還活着的弟兄們知道,高宗是踩着自己兄長的屍體上位的,還將自己的老父親逼到了絕境。
高宗心裏也清楚,他那些個還活着的兄弟個個兒瞧不起他!
但是,這江山總得有個能鎮得住的人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