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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眸中一絲凜冽寒光閃過，落在了邱榮煙的身上，她微微一滯，將尚未說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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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今日她不必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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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在屋子裏坐的如坐鍼氈，奈何等了許久，就是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她心中惶恐，自不敢先打破這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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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來回兩趟，將茶盞奉好，顧謹淡淡接過，卻順手放在了身邊的桌案上，未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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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夫人終於端着茶盞開了口，不出所料，話是對邱榮煙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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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兒來京有些時日了吧，覺得汴梁的風土人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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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心中隱隱升起些不祥之感，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依舊是堆了乖巧的笑意：“汴梁城天子腳下，民生富裕，自然是我大貞上下第一繁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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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盡汴梁城有多好，纔有可能不被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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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衛夫人顯然意識到了邱榮煙會有這樣一番言辭，抿了口茶又道：“汴梁是好，可姨母還是常常想念潤州，江南的風土人情，才更讓人覺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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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笑着應下，不敢忤逆衛夫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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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煙兒在汴梁城住了這些時日，也常常想念潤州的長輩和兄弟姐妹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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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衛夫人手中的茶盞一落，發出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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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低了低頭，嘴角扯出來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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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的猜測並沒錯，邱家姑娘有幾分心機，卻並沒有太多城府，她有心想要得嫁高門，高門卻未必能夠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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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夫人不過說了兩句話，便將她繞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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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的美眸眨了眨，似乎察覺到了衛夫人的不懷好意，正想要開口再補兩句，卻聽衛夫人道：“既如此，你今天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啓程回潤州吧。”頓了頓，衛夫人又道：“前幾日你祖父來了書信，說是你才走了幾天，他心中便甚是想念。今兒是二十三，快馬加鞭，正好能趕在年關之前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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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的祖父便是衛毓川的外祖，衛夫人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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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到汴梁城的時間只有幾日，“想念”一說恐怕有些誇大其詞，但話是衛夫人說的，邱榮煙不敢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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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一雙眸子眨了眨，不覺有淚光閃現，心中甚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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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這道逐客令，下的未免也太明白了一些，明裏外裏就是要趕着自己回潤州，若是自己出言拒絕，便有忤逆尊長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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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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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還想要再給自己求求情，話一出口卻又覺得衛夫人這一關已經難過了，便又將目光放在了衛毓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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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妹妹多年未見表姐，好不容易纔有了相聚的機會，若是這樣匆匆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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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毓川挑了挑秀眉，“哦？”了一聲，打斷了邱榮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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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雪少女溫婉神色未改，只是語氣裏多了些冷漠：“咱們在潤州不就已經相聚過一段時日了麼。”
言外之意：潤州的時候已經見過了，你壓根兒就不應該跟到汴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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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明顯被這話一噎，素來衛毓川的溫婉天成是衆人皆知的，她本想要盼着衛毓川幫自己說兩句好話，怎料人家一開口竟然是火上澆油的言語？這都是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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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毓川看出來她神情頗爲着急，卻只嘴角抿了抿，未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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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顧謹與衛夫人，她早就想要讓邱榮煙早些回潤州了，她可不想再被人拉着從汴梁城的北街逛到南頭，從天明逛到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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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邱榮煙的窘迫神色，顧謹心中笑意更甚，她倒不是說自己盼着看邱榮煙這份窘迫，只是想起衛毓川說那句話的神情，心中便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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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毓川是跟誰學會了這份冷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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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一笑：“邱家姑娘明日便走嗎？那可真是不巧了，我家中莊子上還有些事情沒辦完，就不能去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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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知道是顧謹在說風涼話，便努了努嘴未理此話，卻深知此時是徹底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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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的臉色黑了黑，華袖之下的玉手已經攥成了拳頭，別的她都可以不要，可那顧家少將軍若是就這樣錯過了，可真要成爲她心頭大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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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那是一個多麼唾手可得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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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瞧見她這眼神，便又猜出來此人的心思轉到了顧好眠的身上，她眸子轉了轉，又笑道：“要說我家莊子上的事兒還真是不大好處理，多虧了我家兄長深明大義，明日一早便要出城，也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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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看似是自言自語，實則是給邱榮煙透露了一樁消息：顧好眠明日一早就要出門，任憑邱榮煙有怎樣大的能耐，也見不着他了，嫁到顧元帥府這件事，她只能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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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的話並不假，顧府莊子上的賬目查出來以後顧好眠給了那些莊頭幾日的時間去籌錢，明日是他去取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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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聽了這話，才隱隱約約覺出來，原來自己對顧好眠的心思，早就被顧謹給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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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有多精明？連這都能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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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忽然想起之前在潤州的時候衛毓川給自己講過的那些關於顧謹的事蹟，忽然覺得，此番在汴梁城所有的期許都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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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抿了抿嘴角，強擠出來一抹笑意，起身對着衛夫人行了個禮：“既如此，那煙兒就先下去收拾行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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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榮煙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齊眉軒，走的時候一張俏臉黑的難看，總覺得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姨母和表姐不待見自己，還有一位顧家二小姐在旁邊扇風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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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的人，真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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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忘了，若非是自己今日的疏忽險些鬧出人命，衛夫人也並不會直截了當地下這道逐客令。她也忘了，若非自己初到汴梁城的時候太過張揚，惹得衛毓川心底裏生了厭煩，今日衛毓川也並不會一句話都不幫她說。更要緊的是，她若不是隻顧得將心思往顧好眠身上動，那虛榮心思也壓根不會被顧謹看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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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謹的眼裏揉不得沙子，邱榮煙的離去，是註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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