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別吹了,沒看到小爺在和美人說話嗎?”

    接着一腳就把少年吹的壎踢了老遠,少年也沒有預料到萬聽杲這突如其來的蠻橫行爲,呆愣片刻後馬上跪在地上朝着壎被扔的地方摸索着,少年好像是個盲人。

    “哈哈,原來是個瞎子。”

    萬聽杲一看樂了,好像是找到什麼有趣的玩物似的,在少年即將要摸到那隻壎的時候,又把壎踢到了另一邊,還惡趣味地用腳踩住了少年的手,少年一臉茫然地擡起頭,他什麼都看不到,但能感覺到他今天好像招惹到人了。

    “叫聲爺爺來聽聽,我就把壎給你。”

    少年張了張嘴,聲音中帶着急切和懇求,

    “這位少爺,那隻壎是父母留給我的唯一遺物,求求你,把它還給我吧。”

    那是一隻陶土做的壎,上面有八個孔,顏色黑漆漆的,外貌實在不敢恭維,但剛纔的空靈之聲就是從這隻平平無奇的樂器中發出來的。

    “沒聽清嗎?叫爺爺。”

    那壎對於少年來說十足珍貴,比他的命還要重要,區區尊嚴又算得了什麼,少年咬咬牙,正要說的時候,聞人月突然消無聲息地出現了萬聽杲的身後。

    冰冷的刀刃抵在萬聽杲的脖子上,只要萬聽杲稍微動一下刀刃就會劃傷他的脖子,萬聽杲自然是不敢輕舉妄動,他可捨不得這條命。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我殺了你,第二,你把壎規規矩矩地交還給那個少年之後還要說三聲我錯了,選一個吧。”

    聽到有人威脅他,萬聽杲當即暴跳如雷,惡狠狠地說,

    “你知道我哥是誰嗎?家兄萬聽楓。”

    聞人月冷笑一聲,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你哥就是未央城城主萬聽楓嘛。”

    這人知道他哥是萬聽楓,當然會對他忌憚一些,萬聽杲有些得意,

    “既然你知道我哥是誰,那還不放了我?”

    聞人月眼裏閃過一絲嘲弄,一點都沒有要將刀放下來的意思,

    “我不放又怎麼樣?”

    萬聽楓更囂張了,

    “家兄萬聽楓。”

    聞人月不禁哀嘆,萬聽楓這輩子的名聲也就毀在這萬聽杲手上了。

    “行了,我知道你哥是萬聽楓,不過這又關我何事,你要再多嘴,信不信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手裏的刀收緊了些,萬聽杲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再放肆,要多乖順有多乖順,驚大了路人們的眼睛,這小霸王居然還有這麼乖的時候。

    “姑娘,刀劍無眼,姑娘小心些,別傷了自己。”

    聞人月將刀移到了萬聽杲的下巴上,擡起萬聽杲的頭,

    “別廢話,選哪個?我在想是先劃花你的臉再殺了你,還是先殺了你再劃花你的臉。”

    萬聽杲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向來欺軟怕硬,可正好碰到聞人月這塊硬骨頭,還沒喫上塊肉,就把牙蹦了。

    “姑娘息怒,我馬上選,我選第二個。”

    聞人月笑得陰惻惻的,聽到萬聽杲的耳朵裏差點腿都嚇軟了。

    “去吧,我就在這裏看着,你要是有什麼不軌的舉動,我這刀也好久沒見血了。”

    聞人月放下了手裏的刀,此刻萬聽杲纔敢動了,當他想要看看身後的人是誰時,一道冷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你要是敢回頭,你可就再沒機會了。”

    嚇得萬聽杲一激靈,說什麼也不敢回過頭了。

    萬聽杲顫顫巍巍地走過去,把地上的壎撿起來,交給了少年,萬聽杲一直感覺身後有一道冰冷的視線在盯着他,看來今天不說是不行了。

    少年疑惑地拿回自己的壎,這個少爺態度變化怎麼這麼大,好像是有個好心人在幫他。

    正當萬聽楓要說那三句“我錯了”的時候,韋聲趕過來了。

    “二公子,原來你在這裏,城主已經醒了,讓你過去。”

    一看自己人來了,萬聽楓的膽氣壯了不少,神經兮兮地問韋聲,

    “韋聲,你看我身後有沒有人?”

    韋聲朝萬聽杲的身後看了一眼,有人啊,都是人,二公子怎麼了,怎麼問他這麼無頭無腦的話?這大街上咱們會沒有人呢?

    “回二公子,有人,很多人。”

    一聽韋聲的回話,萬聽杲就慫了,他身後居然有很多人,這個姑娘的幫手還挺多。

    “那有沒有一個凶神惡煞的女子?”

    韋聲又看了幾眼,公子的身後看客雖多,但都是男子,就是沒有女子,更談不上凶神惡煞的女子,那女子能把二公子嚇成這樣,難道是哪裏的高手,那他怎麼沒有得到關於未央城來了高手的消息。

    “二公子,沒有。”

    沒有,沒有就好,萬聽杲鬆了口氣。

    突然萬聽杲瞪大了眼睛,敢情剛纔就沒人了,虧得他還唯命是從,竟是被耍了,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他城主府二公子的形象就這麼沒了。

    萬聽楓咬牙切齒地說道,

    “別讓我抓住你,要讓我抓住,遲早要扒了你的皮。”

    不過不僅是那個威脅他的人不見了,連聞人月和初錦不知何時也離開了,萬聽杲露出猥瑣的笑,不急不急,就住在城主府裏,他有的是方法抱得美人歸。

    萬聽杲轉頭看向了站在那裏戰戰兢兢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仗着少年看不見,又踢了少年一腳,把少年踢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那一腳被萬聽杲用來發泄心中的恥辱,踢得很是用力,身單力薄的少年自然是禁不住這麼一腳,被踢的地方一陣疼痛,萬聽杲還不解氣,就是因爲這個小子,讓他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人現眼。緊接着又是一腳,這一腳直接把少年踢倒在地,少年臉色蒼白,好像是受了很大的痛楚,嘴角隱隱有血絲出現。

    “小瞎子,真是礙了本大爺的眼。”

    就在萬聽杲還要踢少年的時候,韋聲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攔住了他,萬聽杲今天被人威脅了正在氣頭上,而韋聲卻還要往槍口上撞,引起了萬聽杲的不滿。

    “讓開,你這個狗奴才,小爺在教訓人,你摻和什麼,就把怕我回去告訴我哥?”

    韋聲沒有絲毫退意,對萬聽杲的話無動於衷,他是未央城的守衛領,守的是一城百姓的安危,可現在卻讓他親眼看着萬聽杲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盲人,這讓他於心何忍。

    他效命於萬聽楓家,是他們家的奴,本該是對二公子的話言聽計從,可是他也知道這個少年再被踢下去就會被踢死了,如果真要受罰,那就受吧。

    “二公子,城主在找您,請和屬下回去。”

    萬聽杲看着這個不開眼的傢伙,硬生生地朝韋聲的身上踢了一腳,韋聲沒有吭一聲,就在那裏受着,不發一言。

    萬聽杲撒了一口惡氣,倒也沒再爲難韋聲,趾高氣昂地走了,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在萬聽杲欺負少年的時候,角落燈籠裏的那根紅燭一直在閃爍着妖異的光,燭火之中似乎隱隱約約地閃現着一個小小的人影,就快要衝出了那盞紅燈籠。

    當然沒有人注意,誰會注意一個毫不起眼的燈籠呢?

    少年從地上爬起來,這種痛楚他已經習慣了,在眼睛看不見之後,他就一直這樣磕磕絆絆,身上的傷幾乎就沒少過,他摸索着檢查壎有沒有損壞,然後用衣袖把壎擦乾淨,然後放進了衣襟裏,他拄着柺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盞燈籠,然後別處走去。

    剛纔在橫行霸道的萬聽杲面前都人人自危,他走之後纔敢有人說話,有些人心中對少年還是有些憐憫,這個少年的身世實在太過可憐了,便朝着少年說道。

    “槐序,我送你回去吧。”

    少年微笑着搖搖頭,

    “謝謝叔,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一根柺杖,一隻壎,一盞燈籠,燈籠裏有一根紅燭,這是少年的所有,少年叫槐序,生於四月,夏日高陽,卻早早沒了能看到陽光的雙眼。

    他永遠都打着一盞燈籠,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燈籠裏的紅燭也從未熄滅。

    有人問他,他是一個盲人,爲什麼還要打着一盞燈籠,他說,

    “我雖然看不到燈籠裏的亮光,但是別人看得到,照不了我的路,卻照得了別人的路。”

    他是一個好人,受盡了磨難,卻依然心向陽光。

    槐序提着燈籠回了家,這是一個簡陋的屋子,只容得下一個人。

    他把燈籠裏的紅燭拿出來,紅燭閃着歡快的光,慢慢出現了一個清秀靈動的少女,少女身輕如煙,在屋子裏飄來飄去,她的確不是人,她是一隻燭靈。

    對於屋子裏突然出現的女子,槐序是不知情的,因爲他早已失明,這根紅燭是他的家人,因爲這麼多年,除了父母留下的壎,就只有這根紅燭陪着他,雖然他也曾奇怪過,爲什麼他的紅燭永遠也燃不盡,但他都是個盲人了,什麼都沒有了,又有什麼可失去的。

    這麼多年,他身邊唯一有溫度的也只有這根紅燭了,雖然紅燭並不是人,但他能感受到燭光之中的那絲溫暖,那就是光嗎?

    光是什麼樣子,他早就忘記了,十五年前的一場大火,將所有的一切都燒了個一干二盡,父母在大火之中喪命,只留下了他一個人,還有一雙失明的眼睛,記憶中只有那場大火,火光沖天,灼傷了他的雙眼,成爲了他一生的噩夢,從此他的世界中,只有無盡的黑暗。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