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墨辰離開,蘇衍歌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剛剛強撐着身體走了快步走了一路,如今只覺得渾身都是痠痛。
有氣無力的邁上臺階,走進了醫館裏面,醫館內依然是冷清的,許是這兩日過節,大家都圖個吉利,不是什麼重病,都不願意踏進醫館的門。
所以就連醫館原本的主人,都跑出去玩樂,留下燕歸坐診接待,不過這也是燕歸的意思,她喜靜,主動請纓這個任務。
倒也是樂的自在。
一進去,就看見燕郎中坐在一旁的桌案上,寫着什麼東西,蘇衍歌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她也完全沒有察覺。
蘇衍歌躡手躡腳的湊近,看到燕郎中在寫藥方,目光也被方子吸引了過去,看了會自顧自的開口唸道:
“麻黃…批把葉,甘草…桑葉,…這是治久咳的方子?”
燕郎中這才注意到蘇衍歌在自己的身邊,於是笑着擡起頭看了她一眼,這才又點點頭繼續寫着,說道:
“是…有一壯年久咳不止,我觀察了脈象,身體本來就帶些火氣,又沾染了寒氣,沒在意…都是拖得太久了…不止要治咳嗽,還要清火纔是。”
“這樣才能兩者兼顧,也能讓他徹底清除病根。”
蘇衍歌自然是懂這個道理,不過師父再次解釋給自己,還是謙遜的聽啊下去。
“還是跟彥兒說話省力…”燕郎中寫完了藥方,一邊確認着,一邊又像是想起了什麼:
“這兩日也清閒,等到身子好些…你來協助我診斷些病人,我看看…這麼久不見,功夫可有倒退!”
知道她這是調侃,蘇衍歌無奈笑笑說道:
“那自然是應該讓師父驗收成果的。”
不過玩笑歸玩笑,玩笑過後,蘇衍歌垂了垂眸,似乎是不經意的問到:
“師父…我睡了一整日,陸公子可有來過?”
“…”燕歸的動作似乎是頓了頓,不過很快恢復,也沒看蘇衍歌,只不過語氣平常隨意:
“來過一次…我看你並未醒,於是就讓他回去了。
對了…彥兒,我還想問…你去看熱鬧,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身體不舒服嗎?”
聽起來像是隨意一說,可是蘇衍歌還是注意到了她動作裏的小停頓,而且師父這是想轉移話題。
這麼看來…師父絕對是有什麼事瞞着自己。
想了想,蘇衍歌假裝不滿的嘆了口氣,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說道:
“說起這個…徒弟還生氣呢…
也不知道陸公子今日是怎麼了,我去到段府,看到他們也在,上前去同他們說話,誰知道陸公子當場訓斥我…”
“訓斥你?他說什麼?!”
燕郎中一聽,當下有些不滿,乾脆把手裏的方子放下,關切的轉過身看着她。
“他就說…”蘇衍歌故意停頓一下,似乎十分生氣,賭氣說道:
“他就說…讓我離他遠一些…說我舉止輕浮…”
“舉止輕浮的明明是他…看來這是對我有意見,氣卻對着你撒。”
燕郎中一聽她委屈的語氣,一時也是生氣,顧不得自己說的話,說完一想突然有些後悔,連忙又看着蘇衍歌說道:
“彥兒…師父的意思是…”
“師父…您不必瞞着我,有什麼直接說就是了。”
蘇衍歌收起來委屈和不滿的語氣,微微皺了皺眉嘆口氣,看起來有些鬱悶。
燕郎中這纔看出來,這丫頭一開始就是在套自己的話,當下心裏就懊惱着了她的道了,這事本來不想告訴她的,可是如今瞞不住了…
“昨日我進門看見你們二人舉止親密…但是想起來換藥的時候,你那一身傷…我這心裏就來氣…於是就同他說了幾句…幾句告誡的話。”
燕郎中雖然覺得這事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可是同自己徒弟講起來,就突然有些心虛:
“我只說…你們同爲男子,舉止曖昧不清會讓人戳脊梁骨,到時候困擾的是彥兒…”
“…”蘇衍歌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又無奈,倒是不知道該不該生氣了。
看她沉默,燕歸還以爲她心裏有些不滿,於是連忙小心解釋道:
“彥兒…師父知道這事,是我有些衝動了…我只是見不得你受到傷害…所以一時沒忍住。”
“師父…彥兒明白你的心思,不會怪你的。”
蘇衍歌嘆了口氣,語氣恢復平常,聽起來也是誠懇。
蘇衍歌心裏多少有些難過,現在突然知道的真相,原來賭氣的不是自己,是陸之安在對自己賭氣…
怨師父嗎?也不是,燕歸把自己當女兒,一直關心有加,看到自己受傷,心裏緊張也是正常的。
不過她肯定是把陸之安當成什麼不好的人,跟着他只會顛沛流離…這才說了幾句重話。
這傷都是我自己能力不夠,才這樣的…”
蘇衍歌低聲解釋說道,她真的不想讓師父心裏誤會陸之安。
“彥兒…你不用替他開脫,看他模樣…師父心裏知道,那陸公子是個有身份的人…可是你要知道,跟着這種人纔是最不安全的。”
燕郎中知道她的意思,嘆了口搖搖頭。
“師父…你怎知不安全?我覺得陸公子很周到,這才願意跟着他行事…你知道徒弟也不是一個不明是非的人。”蘇衍歌有些激動,站起身走到燕歸面前,看着她認真說道。
“彥兒…師父心裏明白,可是你現在是男子的身份跟他相處…保不齊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他會不會覺得你戲耍了他!”
燕郎中看着她的模樣,只覺得心裏也不是滋味,可還是忍不住勸說道:
“有錢家的公子,有幾個專情的?師父是怕到時候你的真心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以後只會受傷害,倒不如及時止損!”
“我…”蘇衍歌聽到師父的說辭,一時間被堵的不知道說什麼,可她在京城也對陸之安有所耳聞,於是有些底氣不足的爭辯道:
“不是的…師父,陸公子至今從未娶妻,沒有找妾室填房…說明他不是一個濫情的人。”
“彥兒你真的瞭解他嗎?”
燕歸似乎覺得自己的徒弟就是被洗腦了,於是有些着急:
“至今未娶妻,難道不會有什麼隱情嗎?你要知道,如今他曖昧的…是你這男兒的身份,說的不好聽些…若是那公子斷袖…發現你是女兒家,那時候纔會更嚴重!”
“…”斷袖嗎?蘇衍歌倒是從未想過這個可能,只覺得怎麼看都不像啊?!…
可是現在師父提起來,自己那天的強吻…事後陸之安不進不生氣,還讓自己改口喊的親近了些…
難道…他真的是斷袖?
蘇衍歌又連忙搖了搖頭,不可能…怎麼看,都無法把陸之安跟斷袖之癖,畫上等號…
看着蘇衍歌變幻不定的表情,燕歸知道她心裏已經在思考這件事了,也不急着催她,而是繼續說道:
“彥兒…就算那公子不是斷袖,那他到底有沒有妻子妾室…你真的知道嗎?
若是他沒有三媒六聘,八擡大轎娶正妻進府,娶妾室就自然是不能受到這種待遇,所以也就不爲世人所知道,於是就一直傳他從未娶妻…
那他到底有沒有妻兒,這些你真的知道嗎?”
他到底有沒有家室…自己真的知道嗎?
你真的知道嗎?
這句話像是直接切斷了蘇衍歌一切底氣的來源,身體有些發軟的癱坐在椅子上,有些呆滯的思考着這個問題。
“彥兒…師父看得出…你對那公子有意,可是在一概不知的情況下,實在沒辦法看着你陷入進去,萬一是個火坑呢?”燕郎中不放棄,希望能借此直接讓蘇衍歌死心。
可是他對自己的關心…那種神情,那種語氣,蘇衍歌實在是沒辦法想象是假裝出來的。
柳如煙那次劃傷自己的手腕,是陸之安毫不猶豫的撕下衣服,給自己包紮。
傷口需要換藥,他比自己記得都清楚。
再就是葉府…自己在失去理智前,陸之安就是自己的精神支撐…
看到自己受傷,他那種着急的模樣。
也是他不怕麻煩的,親手把罪魁禍首了結…
現在告訴她,一切都是假象,需要推翻…
她實在是難以接受…
蘇衍歌只覺得心口有些發堵,呼吸有些沉重,似乎沒辦法說服自己。
燕歸看着她有些痛苦的表情,心裏也是有些不忍,可是話已經說了,而且她現在還是沒辦法接受陸之安。
一個人的第一印象果然是很重要…
潛意識已經把他劃分爲:會對彥兒造成傷害的人。
這種第一印象也是不好改觀,然而燕歸也沒想着改變…
不過看着自家愛徒難過的模樣,燕歸嘆了口氣,柔聲說道:
“師父說的畢竟也是未知的,只不過覺得他這個人不太可靠…彥兒還是自己考慮最好。”
明明不想說些話的,讓彥兒直接死心纔是…可是她真的是對蘇衍歌狠不下心。
“師父…”蘇衍歌聲音有些暗啞,低着頭喊了她一句。
“怎麼了?彥兒…”見她終於肯開口說話,燕歸連忙皺着眉關切看着她。
“師父…徒兒現在還是感覺身體乏力,就先回房休息了…師父也,早些休息。”
聲音有些顫抖,蘇衍歌快速說完這話,頭也不回的就上樓去了。
看起來像是逃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