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淵就是這樣的地方,湖心亭的紅竹一根根耷拉着枝條,只有路過的風偶爾刮落掉它們身上的積雪的時候,它們才能如釋重負的重新站直身體,順便伸個懶腰。
噬元姬雖然身材只是女童一般,但這並不能封印她心中聖潔的母性光輝。從月冬雪離去以後,她忙着無微不至的照料孩子,自然也沒有了心思再給青鴉煮茶之類的了。
猿王是個大老粗,這等事那怕想學也學不來,於是可憐的鷹王只能但上這“大任”了。不過看他那有些焦黑的翅膀,想來總用翅膀煽風點火也不是好事。
藤黃色的爪子拽着壺把手艱難的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再跳到桌子上用翅膀扶着杯壁,將滾燙的杯子送到青鴉面前,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不過鷹王甚至覺得,不如讓他去雲洲找那隻怪物打一架,都要比做些事輕鬆得多。
青鴉隨手端起茶杯遞到嘴角,卻皺着眉頭又放回桌上,看着亭子邊上坐着的黑裙女童,很不悅的開口說道:
“你到底要把她養到什麼時候,我都沒茶喝了!”
噬元姬沒有擡頭,只是左手穩穩抱住那名嬰兒,右手手指如同羽毛一般輕柔的廝磨着襁褓中那名嬰兒的小臉,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從睡夢中吵醒。
“不是有小白在,你還這麼計較幹什麼?”
“你來聞聞,來看一看,這茶能喝嗎?”青鴉鬱悶的說着,還指了指茶杯中漂浮着的那根白羽。
“噢……”噬元姬頭也不擡的回答,憑着感覺擡起右手輕輕揮了揮,一個空茶杯離桌而起穩穩的飛到了亭子外面。在竹林的枝條間來回飛蕩,不消片刻就慢慢飛回亭中,杯子裏積了高高一杯潔白的雪花。
落到桌上剎那,雪花盡數融化,變成一杯剔透的清水,水中倒映出的圖案,讓人低頭就可以看到頭頂那面石壁上栩栩如生的綵鳳。
“懶得慢慢熬,這是天地自然的味道,隨便喝吧,不夠我再給你化幾杯雪水過來!”
“你……”青鴉欲言又止,面對噬元姬如此冷淡隨意的態度,他是心裏有苦難說。最終還是隻能轉頭對着桌上那隻白鷹撒氣吼道:“你就不能變成人形來給我煮嗎?”
可憐的鷹王躺着也中這無妄之災,雙爪無奈的抓住桌子邊緣,整個身體往下倒去,像只蝙蝠一樣倒掉在桌子邊,假裝摸不着頭,不知道別人說啥。
“能用擎蒼的翎羽泡茶,換個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一道人影伴着說話聲在青鴉面前坐下,毫不客氣的嘲諷着青鴉。
“你喜歡?你喝啊!”青鴉氣呼呼的一甩手,爐上的水壺和一個空杯一起直接朝來人面門飛去。
來人擡手輕鬆接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端着就煞有其事的品了起來,臨了還不忘咂咂嘴脣誇讚道:“真的很不錯啊,鷹王啥時候捨得割個肝兒或者膽兒啥的出來泡壺酒讓我嚐嚐啊?”
“嗬……推!”
鷹王毫不留情的從桌地下探出頭,張開鷹喙就對着他啐了一口,又直挺挺的倒回桌下掛着。
“想通了?”青鴉沒有理會他和鷹王的惡趣,若有所指的問道。
“能這麼想是好事,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就行了。”
青鴉的話卻讓男子不以爲然,反而譏諷道:“您配嗎?”
青鴉沒有生氣,反而笑道:“目前看來還是夠的,反而是你,別膨脹得太高了。”
“沒關係,你只要平時沒事多洗洗,等我回來就行。”似乎是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很有水平,男子十分滿意的起身,大笑着離開了湖心亭。
“哈哈哈哈……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那你可別注意掉溝裏去啊!”青鴉高喊着回答對方最後的話,回頭看着那杯浮着羽毛的茶,忍了忍還是端起一飲而盡,甚至還不忘有感而發道:“還真是人如其名啊!”。
不過這話卻引得從未擡頭的噬元姬擡起頭給了他一個白眼,補上一句:“總算遇到一個和你一樣不要臉的人,很開心吧?”
“呃……你懂什麼,這叫情調,要不然活着多無聊的!”
一道“嘁!”聲忽然從桌下傳了出來,不過也許是因爲被發現了,所以又連續“阿嚏阿嚏”的補了幾聲……
——
今天註定是一個特殊的日子,藏淵裏的事無人可知,遠在雲都的玄風居里也同樣如此。
秦迎風不知去了何處,讓玄風居里冷清了許多,李玄風一個人站在一幅墨竹前看得津津有味,一道聲音卻忽然在耳邊響起。
“混蛋小子,你差點把刀都特麼給我搞廢了,你究竟能不能行啊?”飛揚
“這不是沒什麼大事嘛……別生氣別生氣!”李玄風毫不意外,似乎早有所料。
那道聲音回道:“話說的好聽,我好心好意給你借刀殺人,你給我惹來那些傢伙,怎麼……你想連我也殺了嗎?”
“瞎說,我李玄風做事一向很有原則,怎麼可能做那等坑害盟友之事。我也是沒辦法啊,我一直是個懷疑對象,還被下了毒,只要我敢走出雲都,立馬就會被幹掉,要不然我都自己去了。”
“再說了,你不用擔心,以師傅的性格,這個時間我想他已經過去了。有他在,那傢伙不僅翻不起什麼風浪,甚至還可以讓我們趁機看看這些年上面的情況。”
說到這李玄風還很得意的笑了笑,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樣子。
不過對方並不領情,聲音繼續神出鬼沒的迴盪在玄風居中:“連自己的師傅都要算計在內,你可真是個好徒弟啊!”
“不過交易歸交易,我勸你別太過分,我的東西不是你能碰的,我可以成全你的野心,也可以抹殺掉你。”
第一句話的“好”字咬的特別重,對方的諷刺意味十足。第二句話的殺字說的很輕,殺意卻是異常的濃。
李玄風自嘲一下說道:“我相信我們的合作會很愉快的。”
“但願如此。”
……
另一邊,月冬雪一行人走的十分着急,就連爲什麼天色變成了青天白日都沒人去注意。
見幾人消失蹤影,玄一這才顯露真容,來到村口,直接在河邊一株倖存的老柳下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