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勸諸神多節哀 >第一卷:風來 第十三章:原來再見可以紅着眼
    世界很大,所以有趣的事自然不能只發生在一個地方。

    沒幾個人知道迎花樓迎來了兩朵花,又送走了。

    而藏淵,橫跨風雲兩個大洲,地廣物博,是古陸的四大險地之一,但也是一個巨大的寶庫。

    藏淵外圍除了某些地方之外,前八千里地對修行者來說,危險係數相對來說要少一些。

    而八千里地之後,便是真正人類禁地,因爲其中不僅有無數強大嗜血的獸靈,更是遍佈着無數恐怖的劇毒之物。

    所以藏淵內部用“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這句話來形容它也不爲過。

    因其中有無數強大恐怖的存在,所以很多人都對其敬而遠之,幸好有綿延不絕的山脈阻隔了那些兇物越界,不然風州的人可能會更少。

    當然也不乏有那些爲了其中天材地寶而鋌而走險的人,可惜大多數都是葬身其中,所以又以“葬淵”得名。

    時至冬季,銀雪皚皚,像一層白紗籠罩着大地。

    一輛馬車在藏淵幾裏外停了下來,馬兒不知道啥感受到了什麼,再也不願前行一步。

    趕車的車伕轉身進車廂,扶着一名瘸腿斷臂白髮少年,緩慢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少年便是月東雪,也是失憶後浮冰。

    “一路上辛苦您了,接下來的路,只適合我一個人走了。”

    月東雪一邊站穩腳跟,一邊微鞠着身子向車伕說道。

    車伕聞言,摘下氈帽爲月東雪戴上,而後嘆惜道:“你本來就腿腳不便,真不知道你非要來着荒山野嶺幹什麼。”

    月東雪勉力擠出一點笑容道:“我有我的理由,總得趁着年輕過來看看。”

    “真是搞不懂你們年輕人。”車伕無奈,這樣的話他這一路上說過很多遍了,但是知道自己改變不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只能一邊上馬車一邊帶着幾分惋惜的對月東雪說道:“如果你能回來,歡迎來圖城找我,到時候我老頭子與你好好喝一杯!”

    說着便調過馬車,揚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馬背上,只聽一聲嘶鳴,喫痛的馬拖着馬車,疾奔而去。

    車伕不知道此別便是永別,只覺得這段時間以來這個身體殘缺的年輕人挺適合他胃口,也不知道回去還有一個大大的驚喜等着他,他腦子裏自然只有快馬加鞭只求不誤了兒子成親的吉時。

    於是只見車後拖起了無數夾着雪的泥沙,不大一會兒便消失在了視野裏。

    馬車離去,月東雪這才拄着柺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一直到傍晚,月東雪才至藏淵外停下,四周寂靜得可怕,遠處的黝黑森林彷彿一隻洪荒巨獸,正欲擇人而噬,這樣的入口有很多,這裏是離他最近的一個。

    月東雪已經習慣,畢竟他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了。

    左手輕輕擡起,只見袖口處縫着的那枚鮮紅色竹葉透過布縫露出點點微光,一道紅光閃過,月東雪便已消失不見。

    在藏淵深處有一座巨大湖泊,湖中島上種滿了密密麻麻的竹子,竹子通體鮮紅,遠遠看去竹海好似一朵開在人間的大紅花兒。

    竹林中有一座亭子,亭子裏一名青衣男子正悠閒的躺在吊牀上晃悠着,好不自在。

    其身後的石桌上,一樽茶壺正在爐火上咕嚕咕嚕的沸騰着,從壺嘴裏冒出的熱氣帶着清香瀰漫在亭間。

    紅光再現,月東雪已出現在亭子之中,沒有任何話語,月東雪習慣性的走到桌旁坐下,熄滅了爐竈,便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自顧自的品了起來。

    沒有意外,便不會有見外。

    他不是第一次來到此地了,所以自然不會覺得生疏太多。

    而亭中二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似乎完全忽略了彼此的存在,這已經是一種習慣。

    亭邊圍欄上還放着一個沒有花的花盆,花盆裏除了黝黑的泥土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只是盆邊上有着點點殷紅的痕跡。

    良久,月東雪終於放下手中茶杯,率先開口道:“你一直在看着嗎?”

    “嗯,看着!”青衣男子隨意答道。

    “只是看着?”說出這話之時,月東雪拿着茶杯的手似乎用力了些。

    “不然呢?”青衣男子起身坐到月東雪對面,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有什麼理由?你有什麼價值值得我出手?冷眼旁觀這種事,你們人類不是應該更熟練幾分嗎?所以我爲什麼不能只是看着?”

    問出這些話的時候月東雪心如刀絞,但是對方一連串的反問,問得他無言以對。

    “是啊,非親非故,有什麼理由呢?”

    “自己只是一個螻蟻,九天上的神龍會在乎一個螞蟻窩的坍塌嗎?所以別說東月鎮的悲劇,就算是整個世界生靈塗炭,那又與他何干?”

    “所以自然只會看着而已!”

    想到這裏,月東雪手中握杯子的力道不由輕了些,只是覺得心口疼痛更劇烈了幾分。

    見月東雪沉默,男子難得解釋了一下:“而且,我如果插手,那時候我還不行,需要付出的代價不值得我插手,你要聽故事,我也可以說。”

    月東雪靜靜的放下茶杯,又拿起了桌上的茶壺,這次倒了兩杯。

    “我討厭故事!”

    “喔?爲何?”

    “噁心!”說完月東雪又端起了茶杯輕泯。

    “哈哈!”青衣男子聞言隨手一招,另一杯茶從桌上消失,再出現時已在其手中。

    “看來你現在對自己的情緒很能掌控了嘛!”青衣男子讚歎道。

    “那不然呢?”月東雪紅着眼眶:“如果哭泣可以挽回一切,那我一定哭得驚天動地。如果悲憤能讓人被溫柔以對,那我一定會是世間最幸福的人。”

    “可惜不能,我不行,那怕痛到窒息,那怕心如刀絞,我也不能哭,因爲我一旦哭了,東月的亡魂就沒有了念想了,我是唯一活着的人。”

    “所以我不能哭,眼淚是最無能的毒,東月鎮的傷痛不該被我辜負。”

    這是月東雪從失憶以來第一次說這麼多話,說到最後甚至是咬着牙低吼出來的,雙眼也被撐的滿是血絲,好似庭外竹葉一般紅。

    男子聽完他的話,將手中的熱茶一飲而盡,絲毫不在乎那滾燙的溫度,隨後手裏把玩着空茶杯,毫不在意的說道:“你以後千萬不能照鏡子!”

    月東雪放下杯子問道:“爲何?”

    “因爲你會吐!哈哈哈!”

    ……

    看着誇張大笑的青衣男子,月東雪緩和一下情緒,而後說道:“沒人和你說你不適合喝茶嗎?”

    “目前還沒有!”

    “那現在有了!”

    ……

    “那該是誰的榮幸呢?”青衣男子止住了笑,認真說道:“看來你也猜到故事的大概了!”

    月東雪沉默,良久才說道:“我有很多問題。”

    這次換成青衣男子沉默了,他有些意外,一言不發的看着月東雪。半響後,男子神請嚴肅的道:“那麼,你想走哪條路?”

    “你給我什麼選擇?”月東雪也擡頭認真的看着青衣男子。

    見狀青衣男子一臉正色的說道:“有沒有人告訴你,其實你認真的樣子還是挺帥的。”

    “………”

    “哈哈!爽快!不過我還是喜歡上次的你!”

    月東雪繼續沉默,雖然對方說上次,但是卻也好幾年了,只不過那時候他還在白日夢裏。

    青衣男子見月東雪不說話,只是盯着自己,隨意打個哈哈而後繼續道:“其實很簡單,要麼我教你,要麼我幫你。”

    一陣風不知從何吹來,颳得一紅一青兩件衣衫刷刷作響,天不知道何時已經黑黝黝一片,但是湖中竹葉也泛起了點點微光,將整個亭子照得十分明亮。

    “你能給我答案嗎。”

    “不能!”

    ……

    月東雪的表情也終於有了變化,帶着幾分苦澀道:“那看來我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哦?”青衣男子來了興趣。

    “看來你野心不小!”

    月東雪杵着柺杖走到亭子邊靠着,呆呆望着天空,他已經習慣了一條腿支撐着身體的平衡。

    “因爲你給不了我答案,所以我能走的路只剩下僅有一條了。”

    “我只有自己去找我想要的答案!”

    ……

    青衣男子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身邊,同樣望着天:“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風越來越冷,亭中的兩個人就這樣站着,各懷心事,兩個身份地位天壤之別的人,卻能輕易達成如此一個簡單的約定。

    如果讓別人知道月東雪的選擇,那肯定不知道會招來多少人的瘋狂嫉妒和憤怒。

    要知道,能拜其身邊的這個人爲師,是外界無數修煉者做夢也不敢想的事,他居然拒絕了。

    月東雪眺望着東方,哪裏曾經有一個小鎮,現在也還有一座終年不融的雪山,想着想着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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