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彈動手裏的銅幣,說:“我聽說你有媳婦了。”
新兵菜鳥點頭,“是的。”
“好看嗎?”
新兵菜鳥溫柔笑道:“她很美。”
士兵搖了搖頭,“那危險了。”
新兵菜鳥愣住了,“你是什麼意思?”
士兵說:“你也看到了,長城上面根本就沒有幾個人駐守,我也說了,那都是殺人犯和強姦犯,大家不待見他們,才讓他們走上城牆的。”
“你剛剛說我的媳婦危險了,那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的守城關在欺騙你,他爲什麼要欺騙你呢?我猜可能因爲你美麗的媳婦。”
新兵菜鳥反應了半天才明白,他忽然內心一驚,“不可能!我們的守城官不是壞人!”
山雞從帳篷內走出來:“吵什麼!”山雞踹了士兵一腳,又踹了新兵菜鳥一腳,士兵立即鑽進帳篷睡覺,新兵菜鳥則是一臉不解地看向了山雞。
“隊長,剛剛那位兄弟說,我們守城官在騙我。”
山雞打量了新兵菜鳥一眼,說:“我覺得也是,你們的守城官在騙你。”
“爲什麼?我從來都沒有犯法,我也沒有招惹過我們守城官。”
山雞直言說道:“你自己都說了,你有一個漂亮的媳婦,我猜,現在守城官應該正在你家睡覺呢。”
新兵菜鳥愣住了:“不可能!”
“別他媽喊!”山雞賊眉鼠眼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後交給新兵菜鳥一個竹筒,“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
“信筒,”山雞告訴他,“你可以寫一封信去問問,最好讓你的媳婦出城避避難。”
“謝謝山雞隊長!”
“嗯,沒什麼,我跟你說,如果你媳婦一人在家,即使出城也是危險的,你最好告訴她跟隨商隊來無盡長城。”
“啊?她能來無盡長城嗎?”
“當然,那些堡壘中就很缺人手,你的媳婦會在那裏找到工作的。”
“……好吧,我這就給她寫信!”
新兵菜鳥隨山雞一起走進營帳。
“山雞隊長,你畫的是什麼?”新兵菜鳥看見了山雞隊長桌子上的裸女圖。
“這是藝術品。”山雞隨手將自己的傑作塞到了桌子底下,“快點寫信吧。”他催促新兵菜鳥。
“嗯……好。”
……
“山雞隊長,我寫完了。”
山雞拿過信件看了看,“不錯!你還有錢嗎?用渡鴉寄信需要三枚金幣。”
“大人,我在剛來時候,都把錢給你了啊!”
“那是我替你保管的,現在需要交額外的錢。”
“……”
“算了算了,快滾!我先幫你墊上吧!唉!等等!你得在信件上加一句話。”
“加什麼?隊長?”
“最後一句話就寫;媳婦,把家裏的金幣和銀幣都帶上,嗯,就這麼寫吧。看什麼?快點寫啊!”
“好吧,隊長。”
“不錯,去守城吧!”
“啊?隊長,您還沒給我發衣服。”
“發什麼衣服?”
“城牆上很冷啊,我站一會兒就扛不住了。”
“你不說上面那些傢伙都凍死了麼,那些傢伙的衣服都歸你了。”
“啊?”
“快點滾!”
三天之後。
一個天還未亮的清晨。
新兵菜鳥一瘸一拐地走進了營帳。
“誰開的門?凍死老子了!”山雞懶洋洋地翻身。
“隊長,是我,我的手和腳都凍壞了,什麼時候能輪崗?”
“誰啊?不讓人睡覺了嗎?”山雞擡開眼皮看了看,語氣中蘊含怒意:“你什麼時候上去的?”
“三天之前。”
“才三天嗎?那再去守三天。”
“隊長……”
“快點滾出去。”
新兵菜鳥一瘸一拐地離開。
又過了三天,依舊是晨曦。
新兵菜鳥佝僂着腰,滿臉寒霜地走了進來,直接癱在了火堆旁。
“嘶?這個傢伙,一身的騷臭,他把屎拉在褲子裏了嗎?”
營帳左邊的士兵說:“他暈過去了。”
營帳右邊的士兵說:“那怎麼辦?”
左邊的士兵說:“把他扔出去啊。”
右邊的士兵說:“誰扔?太他媽臭了。”
最後山雞總結:“那就這麼放着吧。”
一張破被蓋在了新兵菜鳥的身體上,不是爲了遮寒,而是爲了掩蓋氣味。
又過了三天,一個身材姣好的女人來到兵營之中。
“你是誰?幹什麼的?”巡邏的士兵問女人。
女人說:“我是法爾瑪,我……我來找我丈夫。”
士兵又問:“你丈夫是誰?”
“洛維夫基尼阿坦。”
“是百夫長嗎?”
“不是。”
“不是。”
“難道您是兵團長大人的家眷?”
“不是,我的丈夫只是剛來十天的新兵。”
“新兵?新兵爲什麼會有姓氏?新兵都是約德爾曼人,而約德爾曼人是沒有姓氏的。”
“那個……那個,好吧,我說實話,我丈夫確實是約德爾曼人,不過他說祖輩上有奧丁人的血脈,就臨時給自己起一個姓氏,他說這樣可以彰顯奧丁人的血脈,然後在兵營中,就不會受欺負了。”
“啊,原來是這樣,你跟我來。”
那一隊巡邏的士兵將女人帶進了營帳。
“我的丈夫不在這裏。”女人疑惑。
那些士兵擠在門口,已經是在脫衣服了。
“你們幹什麼?我在找我的丈夫!”
一名士兵撲過來,淫笑着喊:“哈哈哈!我們都是你的丈夫!”
一個時辰之後,那些士兵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最後趴在女人身上的士兵拿着信件,說:“原來你是去找山雞。”他看見了信件下面的署名。
女人滿臉的淚水,滿臉的呆滯,躺在那裏,喃喃說:“我只想找我的丈夫。”
士兵感覺到晦氣:“媽的,聽說山雞那傢伙有花柳病,你這女人不會也有病吧!”士兵用酒水沖刷身體。
女人虛弱地重複說:“我想找我的丈夫……”
“出門一直走,第六個營帳!快點滾!”士兵將女人扔了出去。
“我的信!”
一封信隨即被扔了出來。
女人拿着沾滿了污穢的信,踉蹌着走。
正在看日落的山雞轉頭,看着蹣跚走來的女人,納悶問:“你哪來的?”
女人說:“我來找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
女人把信交給山雞,山雞立即就懂了。
“跟我進來。”
營帳裏傳出了女人的哀嚎。
“他怎麼死了?”女人趴在洛維夫基尼阿坦的身上,不可置信地說,“他爲什麼會死?”
山雞踹了一腳新兵菜鳥,“嗯,確實是死了。他受傷了,很可惜,唉,我在這裏照顧他好多天了。”
女人哭着說:“謝謝您。”
山雞正在脫衣服,“不用謝。”
女人緊緊抱着手裏的信,轉頭看見一步一步走來的山雞,看着他脫光了的身體,女人無助地抽噎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山雞提着褲子走出營帳,大喊:“兄弟們,進來開葷了!”
在外面喫完烤肉的士兵走進營帳,“山雞老大,這女人果然來了啊!啊哈哈啊哈!”
“別!別過來!”女人拿起一支長槍,但只是揮舞了兩下,就沒有力氣地癱在了那裏。
……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女人從營帳中醒了過來,她慌亂地在四周摸索,找到了一身士兵的衣服爲自己穿上。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她就那麼將她丈夫僵硬的屍體拖了出來。
周圍的士兵都在冷漠地看着這副場景,沒有阻止,更沒有幫忙。
女人一步一步地拖着她的丈夫,一路走到了城牆下面。
前面沒有路了,女人呆呆地看着眼前望不到頂的城牆,黑暗壓得她喘不過氣。
過了一會兒,女人蹲下身體,開始在城牆地下挖坑,她雙手染滿了鮮血,卻依舊在挖。
丈夫被她埋進坑裏。
女人也摔了進去。
就此,一個新兵菜鳥和他媳婦的故事就落下了帷幕。
黑暗。
無盡的黑暗在蔓延。
無盡長城盡數被黑暗籠罩。
皮克就在那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他的雙眼也被黑暗染成了黑色。
他跪在城牆下面,看着面前的墳冢。
他開始挖,用力地挖。
阿帕站在皮克的身後,一臉迷惑地看着皮克。
自從他們來到城牆下面,皮克就呆呆地站在那裏,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阿帕就站在皮克的身後等待。
這時候皮克終於是動了,卻挖起了洞來。
“阿帕……阿帕……”
阿帕在皮克身後喊了兩聲,他看見皮克的身上正在冒着黑氣。
皮克依舊在挖洞。
阿帕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然後隨着皮克一起挖洞。
城牆下的凍土極硬,兩個人的手都挖出了血。
終於,兩具抱在一起的枯骨被他們挖出來了。
“法爾瑪!”皮克抱着其中一具枯骨痛哭。
阿帕愣住了,不知道這時候應該幹什麼,他就那麼迷茫地抱着自己的腦袋,看着眼前荒誕的一幕。
“法爾瑪,別怕,我來救你來了。”雙眼漆黑的皮克將其中一具枯骨抱了出來。
一封破敗的信件從枯骨中掉落。
雙眼漆黑的皮克撿起信件,大哭:“法爾瑪,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皮克的雙眼流出了黑色的淚。
終於,他不哭了,他將那具枯骨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一步一步地向着百米之外的堡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