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惡魔深淵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好像變成了你
    他的表情扭曲,彷彿想要伸手去抓,去只能憑空抓到空氣。

    憑空而起,他的眼神裏露出了一絲無法描述的呆滯

    砰

    他被仍在了地上。

    “你在這裏自生自滅吧。”守門人蹭了蹭手上的血跡,啐了他一口。“上次發瘋我就想給你扔出來了,是席恩牧師不斷給你求情,你倒好,竟然想掐死席恩牧師”

    血紅色的液體暴漏在了空氣中,彷彿只是一個呼吸之間,他就吐出了數口血液。

    血液在地面上蔓延的速度,快得讓人難以想象。

    他聽見守門人走遠了,並把教堂院子的大門重重關上。

    “呵呵呵”他又哭又笑。

    那一黑一藍的瞳孔在黑夜之中顯得分外詭異。

    赫拉勒克斯雕塑之下,他坐倒在那裏。迷惑地看着眼前周圍的一片漆黑。感受着身體無數傷口的崩裂感,他低頭看去,自己身上大部分的傷口重新撕裂,那本來已經包紮好的地方重新滲出了血紅,彷彿漣漪般一點點擴散,他下意識的咳嗽了一聲,連帶着沙啞的咳聲,星星點點的血液從他的喉嚨裏擠了出來。

    很快的,他就感受到了極致的虛弱感,這並不是簡單意義上的虛弱,而是流血過多將要暈厥之前的徵兆。皮克有些驚慌,但他無力阻止。

    空地上,血腥之氣還在瀰漫着,似乎給大陸第一騎士渲染上了一層戰場的殺伐氣息。

    此時的氛圍格外的詭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傷勢加重,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在呼喊:“死去吧,死去吧。”似乎是解脫,也似乎是淡然。

    然而另一個聲音卻顯露出了不甘的意志:“我還不想死,讓我活下來吧。”彷彿是祈求妥協,彷彿是睡夢囈語。

    隱隱的,他的身體由僵硬到舒緩。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的剛剛醒來的時候,意識是清醒的,身體卻不能動,直到拼命掙扎,使他的意識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啊”他蜷伏在那裏,低吼了一聲。

    “你走了嗎朱天”他動了動右手,喃喃地問着自己,感覺到身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主導之下。

    此刻如果有人近距離觀察他的雙眼的話。那麼,就一定能在他那一隻黑色瞳孔裏,看到一排一列的紅色血絲在飛快的消散。最後變得和另一隻眼睛一樣的清明,但依舊是一黑一藍

    這一瞬間,更是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力量,他的心臟不再緊繃,漸漸地重新煥發出了生機,從無盡的寂靜之中,他重重地喘息,“我變成了一個怎樣的怪物呢朱天,如果你不能保持神志清醒的話,就永遠不要醒過來了。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你的悲傷,感受到了你的憤怒,某一個時刻,我也想爆發出內心的憤怒我好像變成了你”

    彷彿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時間,皮克以爲身體中另一個靈魂又陷入了沉睡,但那個聲音卻突然說出了一句話:“我很希望我就那樣死去,與艾瑪一起,可我不知道怎樣殺死自己。而不連累你。你能感受到我的憤怒與絕望,同時,我也能完全體會到你的心情,暴怒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內心的平靜和祥和在影響着我,似乎,甦醒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了新的變化”

    “新的變化嗎”皮克默然。

    他似乎覺得整個身體都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下,先是不受控制的右手,剛開始依舊遲緩,不過經過了一陣的適應之後,一切彷彿又重歸平靜。

    “你冷靜下來了”皮克問。

    很明顯,那個尖銳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暴怒和瘋狂,剩下的是全然的絕望傷心:“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他們把艾瑪帶到哪裏去了或者說他們把艾瑪埋在了哪裏”

    皮克控制着身體倚靠在了雕像底座上,感覺到眼前世界的晃動,他掙扎了一下,卻是不能讓眼前世界停止晃動。“我會的,我會幫你找到艾瑪,不管她是生是死。”

    皮克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祈求他不要再發瘋。上次醒來,他直接一拳打暈了那個叫做伊林的胖牧師,不管皮克怎樣阻止,卻是完全不能壓制住身體中另一個意志的爆發。後來是守門人將他綁了起來,三天過後,他累了,才讓皮克終歸平靜。

    今天晚上,在通用神典裏看到艾瑪留給他的紙片的時候,朱天又暴怒了起來。

    本來,那張牛皮紙背面是沒有那個白色連衣裙少女的畫像,是朱天沉睡之前,憑藉記憶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

    誰成想,剛剛看到那紙片,又是激活了朱天內心的野獸。

    皮克不知道下一次朱天會在什麼時候爆發,現在他能做的,是極力保持着均勻的呼吸,不讓自己胸口疼痛來的更劇烈。

    斷裂的肋骨似乎已經被教堂中的牧師治癒了,這幾日修養下來,那隱約之間的疼痛越來越輕,但是他剛剛爲了阻止朱天殺老牧師,不得已,去重力敲擊自己的胸口,此時,也只能是皮克他自己獨自承擔苦楚。

    他就那樣的倚靠在雕像之下,渾身帶血的繃帶,宛如一個剛從戰場上走下來的戰士。然而,他雙眼那無神的狀態,使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被毆打致殘的流浪武士。

    即使是流浪武士,也可以得到善良人的救助,但是此時大街上漆黑一片,一個人都沒有,此時的他連流浪武士的待遇都比不上。

    和平小鎮變成了寧靜小鎮,此時他聽不到一點的聲音,耳朵裏全是夜的寂靜。

    時間一點一點流淌而過,他看着天上的雲朵無數次聚散,他看着天上的星星眨了無數次眼睛。

    淒冷的夜無時無刻不在籠罩着他。

    嘴脣乾燥,他唯有吞嚥自己帶着血腥的口水,目光注視着天上暗淡而又恍惚的月牙,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着什麼。

    最後,他合上了沉重的眼簾

    寂靜的夜在他周身附近無聲地流逝着,他捱過了最難熬的淒冷秋夜,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絲光明和暖意涌進了眼眸。

    天亮了嗎

    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富有節律的聲音從長街盡頭傳來腳步聲。

    聲音由遠及近,來的人一身灰色的麻衣,厚厚的頭巾,矮胖的身材,那穿戴的樣子和平常的小鎮大媽沒有任何區別。她身上揹着一個大大的布兜子,從裏面冒出了蒸騰的熱氣。

    皮克感覺眼前的景象特別模糊,他勉力掙扎着搖了搖頭,卻是看不清眼前來得人是誰,只能分辨出來那個輪廓,似乎是一個女人。

    他心裏出現的想法是:這應該是早期來教堂誦經祈禱的虔誠信徒。

    有很多人會在天還沒全亮的時候,就來面見光明之神,或者是單純地站在門前祈禱一番。

    掙扎着,他倚靠着騎士雕塑底座坐了起來。而走過來的人,先是看見了戴着藍帽子的皮克遲疑了一陣,然後似乎是看見了他周身包紮的繃帶,驚呼了一聲,就飛快地朝着皮克走來,伸出了手

    皮克第一個想法卻是抗拒,他渾身血液,並不想去讓對方直接接觸自己,以免給別人的衣服弄髒。

    他吞嚥了一下口水,沒有伸手去迎對方伸過來的手。

    “沒沒事的”皮克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無力,在這種虛弱的情況之下,他甚至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女人走得很近,輪廓終於清晰了起來,那寬寬胖胖的輪廓在皮克看來有些熟悉。

    “皮克是我,我是你的埃克菲大嬸啊”一個醇和聲音輕輕地傳進了過來,在此時的皮克的聽來,這個聲音很近在耳邊,而又似乎很遙遠模糊。

    但很快,他聽清了那個人重複地說了一句:“我可憐的皮克你不認識你的埃克菲大嬸了嗎”恍惚間,皮克聽清了這句話,似乎是放下了什麼一樣,又暈了過去。

    皮克暈過去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自己趴伏在了一個柔軟的背上,在一點一點地向某一個方向移動。

    對於這片大陸上的大多數人來說,那只是一個平常的夜。可對於這個藍帽子年輕人來說,那是無數的折磨與煎熬,是一個又一個恐怖而又孤寂的夢

    漫長的昏迷之中,他墜落深淵,他陷入白霧,他逃入火池,他跑進白塔。

    每一個夢境中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就像是整個世界彷彿都屬於他自己一樣。

    最後,他看見自己站在了一片光芒之中,他俯視整片大陸,看見了有無數光芒在地面上迸發。

    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每一道光芒之中都站着一個人。那些人,都用着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起飛,看着自己停滯在半空之中。

    彷彿要追尋世界的真相,俯視了一眼地面上的人羣之後,他高高飛起,沿着光芒飛起,雙臂張開,他向着光芒的彼端飛去,內心有一個想法,他要看看那光芒的盡頭是什麼

    是無盡的星空,還是光明之神

    或許,改變,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那天,無數人看見他浴光而起。

    畫面中,他飛得累了,就有人走到了他的身下,將身上的光芒注入到他的身體之中。

    那一刻,他無比強大

    某一刻,他終於醒了。

    緩緩眨動眼簾,看到了周圍的迷離光線,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感受着身上灼痛難忍的傷勢,他沉默,皺眉。

    “可憐的小傢伙,大嬸會保護你的,你就安心在這裏養傷吧。”皮克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他能感受到那聲音裏的慈愛與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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