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一些記憶的畫面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都是灰白的顏色,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只有回憶的時候,他纔會發呆,其餘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砍木頭。因爲剛剛甦醒的時候,圖麥小鎮中兩個赤亞人給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回憶,所以他這一個月來,完全把自己關在了貯木場之中。聽賴德說,人需要有一些社交,你或許應該和你傭兵朋友見上一面。
傭兵朋友很和善,幾乎每天,那個叫弗蘭克的傭兵都會來貯木場問候一番。讓皮克有些不習慣的是,對方總是稱呼他爲“主人”。每當聽到主人兩個字的時候,皮克都會沉默,他的腦海中不時閃現出來一些畫面,那些畫面讓他害怕,所以後來,皮克會躲着他,他會躲在製作間裏砍木頭。
雨連着下了好幾天,賴德把家裏儲藏室裏的米向外運。“你要把米搬到哪裏去,”他問賴德,“咱們家的米都讓你搬空了。”
“我留了兩袋,夠咱們喫一個月的。”賴德頭也沒回,他身前是弗蘭克,弗蘭克的身上也有兩袋大米,此時兩個人已經將米搬出了貯木場。
然後,皮克看見祖父從主樓裏走了出來。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賴德和皮克兩個人已經將祖父的臥室完全打理好了。本來他們想在主樓的一層爲老人開闢出一片空間出來,可是老人不願意,非要到二層閣樓去住,嘴裏還時常唸叨着:“我祖父老的時候就是住在這裏,他就是在這裏去離開人間,去見光明之神的。”
此時此刻,老人從主樓中走了出來,也沒有打傘,直接走進了大雨之中。
老人的身體可不比賴德和弗蘭克,此時此刻,賴德和弗蘭克都去了一個叫做救援慈善會的地方,說那裏缺糧食。以海斯珈爲首的五個姑娘在一早的時候就過去幫忙了。所以貯木場中只有皮克和祖父兩個人。
這時候,皮克舉着傘,跟在了老人的身後。
“祖父,你幹什麼去”皮克問。
“我去找我的孫子,賴德。”
皮克想說你們早上還見面來着,這才一個小時,怎麼又要去找他了。不過很快,皮克就意識到,祖父嘴中的賴德和他所想的賴德是兩個人。“你要去找小賴德嗎”他說,“等雨停我們再去找。”大雨滂沱,周圍第一切都是堙沒在餘生之後,再加上老人的耳朵似乎有一點不好使,他必須大聲喊祖父才能聽得見。
“不行小賴德出去玩了,他沒有帶傘”
就這樣,年輕人打着傘,老年人拄着他親孫子特意爲他打造的手杖。兩個人走出了貯木場。
不得不說,這對組合很奇葩,年輕人腦袋中什麼記憶也沒有,再加上這一個月都沒有出過貯木場,所以連四周的路都不認識。而老年人呢,和他恰恰相反,老年人腦海中滿是記憶,並深陷記憶中不能自拔。“他才十歲,這麼高,你幫我找找看,”他比劃了一下,然後對皮克這樣說,“你住我家這麼多天了,我也沒有管你要租金。作爲報答,以後你要多幫我照看一下賴德。”
皮克聽清了老人的話後,爲了讓老人聽清,所以他在雨中大喊:“我會的”
大街上一個人沒有,只有時大時小的雨。
兩個人在大雨中越走越遠。聞着周圍微涼的溼意,皮克才意識到應該記一下四周的建築,以免一會兒找不到回家的路。
直到他們來到了一處像是大倉庫一樣建築的地方。門是雙開白色的,高達一丈,此時正大大地敞開着,露出了裏面的畫面。
頓時,皮克被裏面的場景吸引住了。
裏面有很多人,他們的穿着很是統一,似乎正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喫飯。不僅是在穿着上,他們的動作都是十分的統一,低頭無聲地喫飯,沒有任何人說話。
此時的皮克還沒有想起來,那是一羣不會說話的啞巴,而且裏面的所有人都是他從礦山中解救出來的。
隱約間,皮克在裏面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賴德
祖父看起來已經糊塗了,然而卻知道來這裏找賴德
皮克心裏感慨着,隨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咦祖父呢他看了一眼四周,頓時發現祖父已經走進了大雨之中,向着街道的盡頭走去,皮克見狀,立馬舉着傘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救援慈善會的大堂之中。
海斯珈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把桌子上的清湯麪交給了一名啞巴奴工。
她旁邊是依舊在爲啞巴奴工打飯的修女和傭兵,曼陀羅等五名姑娘在後面煮着大鍋的面,並把蔬菜夾在了肉培根之中。
“小姐,”託莉修女說,“您一大早就趕來了,一直忙到了中午,去歇歇吧。”
海斯珈聞言,臉上的疲態立即消失了,露出了一份甜美的笑容。“你們不也是早上隨我過來的,”她輕聲說道,“不能只讓我一個人休息,在這裏,沒有貴族。”正說着,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忽然向門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見大雨滂沱,水霧蒸騰。她搖了搖頭,繼續着手中的活計。不時地,她又把視線瞄向了門外。
“小姐,”杜梅絲修女將熱面盛好,放到了海斯珈的面前,然後對海斯珈低聲說道,“您在等着某個人吧。”
海斯珈聞言,臉上頓時飛上了一抹緋紅之色,在手中熱湯麪的水汽蒸騰下,倒顯得不時很明顯。她把視線從門外抽了回來,對杜梅絲修女說道:
“我在想什麼你全都知道,簡直比我的媽媽還了解我。”
杜梅絲修女和藹地笑了,她說:“其實託莉修女也全都知道,只是她不說罷了。其實這也沒有什麼稀奇的,小姐啊,你在想什麼可都寫在臉上呢。”
“啊”海斯珈的臉更紅了,“真的嗎別人也看得出來”
“當然”
“那你說我現在在想什麼”
“那個黑臉漢子,就是剛剛搬糧食進來的黑臉漢子,你想向他打聽一件事情。或者說,你想向他打聽一個人。”
倏地,海斯珈的臉紅到了耳後根。“好啦,好修女,你不要說啦。”
大約在一個月之前,海斯珈滿臉都是鬱鬱寡歡的神情,城堡中的所有人都以爲這位貴族小姐是被馬賊嚇傻了。
後來發生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海斯珈小姐的月事消失了。
作爲一個成年女性,如果不是有着什麼隱疾,自然會在每個月的特定時間裏來一次月事,流上那麼一個星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