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惡魔深淵 >第七百一十二章 對不起!
    朱天向來一無所懼。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他,自小在陋室暗巷的混亂街道長大。那是一個是二十八線小縣城,最高的建築是小鎮中唯一的一棟四層的家屬樓,數百個幽深的衚衕暗巷充滿了暴力與犯罪,痞子在街上閒逛,空氣中瀰漫着鋼管的冷酸味。

    小鎮的居民沒有信仰,這是個樸素而又現實的地方,黑漆高牆橫亙其間,百年古木周圍遍佈耕田,散發出腐朽和新生的味道。

    此地位於藍色星球的北方,不生高木,周邊樹林由根部塗滿防蟲白藥的哨兵樹、壯實的橡樹,以及枝幹粗壯厚實長滿白色刺蟲的柳樹所構成。

    在這裏,沿街小巷口擠滿黑色的潮溼樹幹,扭曲的柳樹扎進深院大牆,與石壁角力共生,樹冠有無數細葉編織青綠,過往孩童摘下那片青綠,放在嘴邊,比拼着奏響笛聲。

    這是個深沉幽謐的寂靜和煙火薰陶的窒鬱之地,蟄居其間的鎮民朝起農耕,日落休憩。

    朱天生活在這裏七八念之久,從他記事開始,就是無比的混亂與恐懼。

    周圍沒有相識之人,一切都是陌生和淡漠。

    朱天看見不到十歲的自己跑在暗巷之中,身後有七八名十多歲的大孩子拿着木棍追趕,連追殺的口號都是整整齊齊。

    那時候的他和其他留守孩童脾氣無二,膽小、懼生、雙眼充滿了茫然,他最親的人不知道在哪裏,在他的童年記憶中,沒有至親的名字,甚至是容貌。

    他在小鎮中的暗巷奔逃,尿腥氣味和堆落在一起的石灰混在一起,他踩上後感覺鞋底沉甸甸的,後面的喊打喊殺聲越來越近,他雖然自信熟悉地形,可以找到很多無人的破敗陋巷以作躲藏,但後面的聲音實在是跟得過近,不給他翻牆的機會。

    小鎮的北邊有顆古老的紅杏樹,擠破牆壁,從一戶人家的院牆中探出來,籠罩住一片黑暗,小鎮上的人稱之爲“出軌樹”。紅杏樹的樹皮乾燥灰白,樹幹上滿是突出來的木疙瘩,很容易借力攀爬。

    朱天就想像之前那樣借力紅杏樹,躲進那戶人家之中,倘若讓他的手攀山樹幹,只需要兩秒鐘,他就能竄上去三米多高。都說他是小鎮中最能爬樹的傢伙,對於這方面,他也有着足夠的自信。

    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讓自己的手碰到紅杏樹,身後巨力傳來,他踉蹌撲倒在沙土上。

    沒有任何的反抗餘地,木棒、鋼管、拳頭和腿,只有七歲或者八歲的朱天被輪了一遍,打得雙腿發抖,鼻青臉腫之後,才得以休息。

    打的人累了,看見血之後知道不能在打下去,隨即像是一陣風跑開。

    年幼的朱天知道護住腦袋,但還是聽到了木棍敲在腦袋上碎裂的聲音,眼淚是身體的反應,他並不想哭,但是眼前不斷搖曳的暗巷還是將他瞳孔中的眼淚晃了出來。

    小巷偶爾會有一兩個人路過,也可能一整天一整夜都沒有人。

    年幼的朱天很幸運,被打暈之後只躺了幾分鐘就被人當作破爛撿了回去。

    那老婦人確實是一個撿破爛的,她家瓶瓶罐罐擺成了幾座大山圍在四周,聳立在小鎮的偏北位置,一座破木屋就在破爛山的中間。

    朱天從破木屋裏面醒過來的時候,撿破爛的老婦人正在計算今天的所得,一麻袋塑料瓶,一麻袋金屬瓶,加上一個被打暈的小孩。

    被打暈的小孩腦袋上做了簡單的點酒消毒處理和包紮,口

    子不大,不用縫針,身上的瘀傷很多,只有靜養恢復。

    撿破爛老婦一點一點的把傷藥抹遍他的全身,他也不說話,感受身體上涼絲絲的,疼痛得到了很大的緩解。

    破爛場中央的小木屋,沒有任何的聲音,朱天從來不對撿破爛老婦說話,並嫌棄老婦給他的實物和破舊的衣服。

    老婦也從來不說話,後來過了兩三天之後,朱天才意識到老婦人是個啞巴,六十多歲的年紀後背就佝僂成了九十度,想必是日復一日躬身找破塑料瓶、金屬瓶把後背彎壞了。

    一老一少的交流就是用手語,多是老婦對他比比劃劃,年幼的朱天完全看不懂,他看的最多的是兩個動作:

    第一個是雙手握拳,把兩條胳膊交叉放在胸前。

    第二個是老婦會用手指點動朱天的嘴脣。

    朱天看懂了第二個動作,很好理解,那意思是讓他開口說話。

    他看不懂第一個動作,當他嫌棄飯菜不好喫的時候,老婦人會攥緊拳頭,雙臂交叉放在胸上;當他想喫烤雞老婦不賣給他時,朱天踹壞了小木屋的破門,老婦人依舊會滿是無奈地看着朱天,做出雙臂交叉護在胸口的動作;當老婦人買回一整隻母雞,燉給朱天喫,朱天發現那和大街上的烤雞炸雞不同時,扔飛了一整盆燉雞湯,老婦還是會滿臉的愧疚,做出那個動作。

    朱天搞不懂,也從來不想搞懂,去苞米地裏收割苞米,回來的時候朱天嫌棄老婦人走得慢,不斷的大喊大叫,老婦人只會做出雙手攥拳護胸的動作。

    回來後把老婦人唯一的布鞋扔進大雨之中,這樣老婦人就不能出去收苞米,也不能出去撿破爛了,他滿意於自己的惡作劇,然後第二天看到老婦人光着腳走了整個小鎮,撿回來比平時還要多的破塑料瓶……

    他實在是太饞了,趁着老婦人睡覺,他偷了老婦人插頭髮的銀髮簪,換了兩個炸串,回到破爛場的小木屋後,看見披頭散髮老婦人跪在土炕上,像是嗚咽小狗一樣到處找她的銀髮簪,朱天哈哈大笑。

    直到小鎮上那羣經常欺負他的小痞子找到了破爛場,打算把他打一頓活動活動筋骨。

    朱天不敢反抗,幾分鐘之後又奄奄一息了。

    披頭散髮的老婦人光腳衝來,躬着腰和那羣小痞子拼命。

    小痞子看見瘋子一樣老婦人都被嚇傻了,一邊逃跑一邊摔倒,爬起來繼續逃跑。

    老婦人看見鼻青臉腫的朱天,不斷地做那個動作:攥緊拳頭,雙臂交叉放在胸口。

    朱天看着老婦人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是瘦弱,只會被自己欺負的老婦人是如何打敗那羣小痞子的,那時候,他忽然明白了老婦人的動作。

    那是“對不起”的意思……

    養傷的日子很漫長,朱天躺在破敗的小木屋中想了很長時間,有時候他會看見“滿載而歸”的老婦人發呆很長時間,老婦人爲朱天找來一根很是順手的細木棍,然後用手語和朱天比比劃劃。

    朱天看懂了她的手語,老婦人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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