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勿忘 >第二百七十四章 海水夢悠悠(4)
    北地的風在北地的人臉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受。

    可是在南方來的客人臉上,卻是少了那種習以爲常的溫柔。

    當然,何碎從不需要溫柔。

    從山上遠眺,有青山綠水,也有石崖壘土,有佛塔有道觀,有人間煙火也有山木霧隱。

    相傳腳下這片山脈曾是神仙方士所居,又名紫府山。從東漢開始,隨着佛教入中原,山上佛家的寺廟漸盛,至北齊,已有兩百餘座,並更名爲五臺山。

    主要由五座山峯形成了一片山脈,這五座山峯爲:東臺望海峯、南臺錦繡峯、中臺翠巖峯、西臺掛月峯、北臺葉鬥峯。

    何碎正在錦繡峯下,默默地看着山崖之外的景色。

    後邊一名渾身上下都流露着紈絝之氣的錦衣男子徐徐走來,有些意興闌珊地問,“那麼,答應與你合作,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

    “杜老弟,令尊可是太乙劍派掌門,只要你安穩接過掌門之位,日後河東羣雄誰能不看你臉色?可若是讓令尊一意孤行,把偌大的家底都拼光了,到你手上只剩了一副爛攤子,豈不是天大的可惜?”

    “可這些事,叫官府發現了,是要砍頭的大罪!”

    “奉公守法怎生賺到大錢?這生意你不做,自有別的人來做。我能將鹽鐵酒水自江南運到河東,自也有辦法再往北邊運過去一點路程。可這錢就入不到杜老弟的兜裏,也幫不到杜老弟梗在心頭的大事!”

    錦衣男子盯着何碎看了一陣,方纔離去。

    在一條怪石嶙峋的山道上,慢慢走出一人,遠望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峯盡處,才邁步向前,靠近何碎這裏。

    何碎未及等他走近,已彎腰行禮。

    這人擡了擡手,姿態傲然。

    “杜掌門好算計。”

    “好在何處?”這人走到近處,面容與方纔錦衣男子十分相似,不過年歲較長,玉冠華服,腰懸古劍,隱含上位者氣勢。

    “掌門讓我邀令郎派遣心腹一同押送貨物遠去遼地,既不能阻礙你所行之事,又可以在事敗之後保全他的性命和派中青壯之才,一舉兩得。”

    “若是何家主覺得本尊之事有失敗的風險,爲何還要找上門來尋求合作?”

    “天下間能與寧家相鬥的勢力還剩多少?何家也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格,既然何家與太乙劍派有共同的目的,那爲什麼不能合作?只不知,現今河東羣雄之中,願意替北漢慘死的無數好漢討回公道者,還剩多少?”

    太乙劍派掌門杜厲看着白雲之外,目光中隱隱閃動着毀滅一切的雷電霹靂。

    “當年夫人生下大郎,我尋思三天三夜,只覺得天上地下,唯有‘嘗膽’可以爲名!”

    他踩在山崖邊的碎石坡道上,好似踩在一座千百年的古城城頭。

    看着旌旗獵獵……

    “自古皆知,河東有一座城,經歷一千五百餘年的榮光,頂天立地,叫無數英雄折戟嘆息。可趙家勝便罷了,還放了一把大火……那滾滾濃煙,至今猶在城頭,望之叫人淚下!”

    他遙遙對着某一處伸手握拳,嘶聲高喊道:“那是晉陽城!城上的亡魂尚未歸去!那是我們河東好漢痛苦不甘的怒吼!我太乙劍派怎能不向趙家人討回這一筆血債!”

    何碎眯起雙眼,笑吟吟地看着杜掌門的背影,想道:寧家如今靠着宮裏的娘娘,勢力之大,憑現在的何家無法爲敵。可若是挑動河東一地羣雄,有太乙劍派領頭,未必不能折了他們的屋樑。

    只要叫寧家也成了喪家之犬,兩狗撕咬,養尊處優的寧家,必死無疑!

    …………

    天下之大,江湖上每日風起雲涌,長安的一處小院,卻依舊安閒平常。

    葉雲生推着小車回到家中,收拾了一番,便進柴房忙碌起來。

    江瘦花、阿雨、宇文清河都坐在桌邊,等了會兒,飯菜擺上桌面,葉雲生擦了擦手,坐下來說道:“喫飯!”

    或許是知道他要遠行,阿雨情緒有些低落,笑聲也少了。

    入冬後臘肉盛行,油足醬香,他挑着肥瘦得宜的揀到女兒的碗裏,被她撥拉進嘴裏,小嘴頓時油光閃閃,十分可愛。

    大家都喫飽了,江瘦花收拾碗筷去洗,阿雨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嬌起來,“帶我一起去吧,我想見見師祖!”

    另一邊宇文清河也要說話,被他用眼神阻止了。

    若沒有見到寧紅豆,他還想着帶她們一起去給師父祝壽。可此行牽扯到寧何兩家,便知其中兇險難料。如何還能帶着女兒到江湖的血雨腥風中去玩耍?

    前次襄陽之行,就是他自己都差點葬在隆中,一行三人,崔勝和淺淺俱都無法回到長安。

    對他們來說,此刻的平靜,該是多麼的奢侈?

    午後,他帶着阿雨和宇文清河來到趙府,教三人練劍,中間讓趙餘和阿雨閒玩,他去找了趙員外。

    他要帶着趙餘去河東,既然傳了弟子《追光斷影劍法》,怎能不去給昱王劍師父磕個頭,拜個壽?就是危險,禮數也不能丟了。

    “先生連阿雨也不帶去,必然是擔心路途上的安危。”趙員外不是愚人,大致能猜出一些。自己的孩子,學武是一回事,冒險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行風雨難測,不過只趙餘跟着,我這個當師父的還能護得周全。”

    葉雲生想了想,還是跟趙員外交代清楚。

    “師父過壽,是我一門中的大事,餘兒年紀雖小,但他學了我師父的獨門絕技,便不能畏難不去。員外也勿要擔憂,爲了此行不出意外,我已傳信請一位朋友趕到長安,一路同行。”

    趙員外試探道:“先生這位朋友定是本領高強。”

    葉雲生信心充足,“只要有他在,餘兒定可順利來去,祝完壽便回,無需多少時日。”

    當爹的,又不是江湖中人,面對江湖中的風風雨雨,多少有些難以揣度。趙員外不放心地繼續打聽,“不知先生這位朋友,是哪一位高人?”

    “員外雖不是江湖中人,但也見多識廣,交遊廣闊,可找人去問一問,無法無天雲五靖,可護得一個孩子否?”

    葉雲生走出趙府,牽着阿雨的手,身後跟着宇文清河。他有些神情不屬,當年辜負昱王劍師父的一番厚望,傷了他老人家的心,若是現在連傳了絕技的徒孫都不帶去拜見,怕是又要讓師父生出別的念頭來。爲此叫上老雲,全因自己的一片私心,對老雲,對徒弟,還是有些愧疚。

    只是想到師父,便真的,顧不上這些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