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勿忘 >第三百十五章 用心若鏡(5)
    “我不明白。”江瘦花皺起好看的眉頭,端詳着葉雲生,“你師父與太乙劍派作何打算,爲何要讓這些人白白送死?”

    葉雲生輕撫她的眉頭,指尖傳來又細又軟的觸感,她按住他的手,因太乙劍派這些人慘烈的戰況而不忍,不忍之後的不快,變成了埋怨。

    上山之前,她所想的情況,本不該如此。

    “並非故意要瞞着你,今日情況特殊,諸事未定之前,我不好與你解釋。”

    “我知你有你的緣由,只是,這也未免太過殘忍了。”

    葉雲生嘆息着說道:“若隻眼下就讓你不忍不快,待會兒,又該怎麼辦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江瘦花喫驚地問道。

    這個時候,真武大殿門前的石臺上,杜厲好似並未受到戰鬥後的慘烈景象所影響,平靜地衝着屏漢嶽等人說道:“你問我要做什麼?我之前便曾講過,杜某,只是想去皇宮裏賞一場雪。”

    他不待旁人開口,接着說道:“也因爲此,容杜某狂妄,敢情諸位關中的好漢,在本派做幾日客。”

    大劍門對太乙劍派恨意最深,右劍使周笀方纔殺招肆意,狠戾絕倫,這時也是分毫不讓,“我大劍門不喫你這一套,太乙劍派啥時候對關中有這一份善意了?要打要殺就乾脆的來,你們內裏有矛盾,借我等之手做了一回屠夫,下一合呢?該輪到這些河東江湖人士了吧?”

    奚孟元正要勸屏漢嶽耐心一些,偏慢了一步,屏漢嶽已叫嚷起來:“杜厲,莫要花言巧語,暗施詭計!你太乙劍派別的人呢,都叫出來,咱們也不以多欺少!”

    杜厲微微一笑,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對方言行實在可笑。

    “杜某好歹是一派之掌,在河東亦爲一言九鼎的人物,何必虛言誆騙?只需你等在我派中三五日,之後是去是留,悉聽尊便!”

    屏漢嶽還要針鋒相對,這次被奚孟元拉住了,另一邊飛雲莊莊主農開春靈光忽閃,失聲說道:“莫非你真是想去皇宮行刺,擔心我等傳出消息,叫那邊有了準備?”

    孫浩身爲儒劍四傑,一心向着君主朝堂,聽了此話勃然大怒,舉劍指向杜厲,“如今朝堂中大人們同心協力,官家愛民如子,你這狗賊,儘想壞了這大好盛世!”

    杜厲平心靜氣地說道:“太乙劍派上上下下,這河東的英雄好漢,與官家並無仇怨,怎會去做弒君之舉?”

    奚孟元道:“那你到底想做什麼?”

    杜厲沒有回答,只看向了葉雲生。葉雲生見他看來,不覺點了點頭,亦是說道:“不過是去皇宮中,賞一場雪。”

    “我想到了!你們是要去拿回那兩把劍!”說話之人,卻是個無門無派的浪客。只是他的師承非同小可,曾經皇宮中的駐守劍師,號稱“一劍一人頭”。這人以前聽師父講過那段過往,河東最出名的兩個人物的兩把佩劍一直留在皇宮之內。

    杜厲笑了笑,輕語:“所以啊,我怎麼能讓你們現在就離開呢?”

    孫浩怒道:“想要我等袖手旁觀,絕無可能!衆弟子拼死力戰,只須一人跑出此地,定要將這一消息告知開封諸位大人!”

    奚孟元震驚地看着孫浩,說道:“這又是何必?即便我等不傳出消息,憑他們幾人就能闖入皇宮拿回那兩把劍來?如今看護皇宮,守衛官家的各派高手不知凡幾,何須爲了一個消息就全死在此地?”

    “事怕萬一,真叫他們潛入皇宮,拿回了劍,官家的天子威嚴受損,朝堂諸位大人的顏面有失,還要我等這一身武藝作何用處?”

    奚孟元言不由衷地說道:“我清風門上下自是一片忠心,可爲官家效死勿去!”

    儒劍四傑一齊叫好,把目光看過去,周圍的人俱都一臉的慷慨豪邁,並無畏懼退縮之意。

    周笀對站於石階上面的寧小四喊道:“寧家,爲何一言不發?”

    小四說道:“寧家數十好手已去對付何家的人了,小四尚要護着我家小姐,不便與人生死相搏!”

    紅豆在他身邊一時間心緒不寧,早先還說兩邊陣營,葉大哥久居長安,天然就站在關中這一邊,結果到了太乙劍派發生的一切,別說葉大哥徹底的與河東江湖站在了一個陣容,便是小四哥也與杜厲達成了某種默契……

    “不愧是小手段寧家!多說無益,我等唯有拼死相爭,只要將消息傳了回去,便算是死得其所!”孫浩朗聲說道。

    杜厲之前送門派中人赴死也不曾有過多的猶豫,此刻一樣果決,“既如此,大夥兒便分個生死吧!”

    …………

    山中一處密林,外邊大好的日光,林中卻昏昏暗暗如同一座陰森的宮殿。

    這兒的樹長勢極好,樹幹粗大,枝葉茂盛,接連在一起,像一層屋頂高懸在上將天空給盡數遮擋,唯有幾處極爲難得的斑駁,灑落下來,照射出林中細密飄揚的好似夢幻般的浮塵。

    所有人的臉,在這林中,都變得詭異,幽密,陰暗……

    退在最邊上的辛如暉面色彷彿一個死人,他的弟子都已死了,周圍俱是寧家的好手,他一人對付三個都且勉強,盯住他的卻有七八個,心中的絕望讓他失去了抵抗的勇氣。

    “諸位,還請給一條活路,辛某上有老,下有小,身負一家門派的興旺,這裏向寧家求個饒,有什麼條件,辛某都能應下!”

    在他前邊二十步左右的地方,何塗與何花山被二十餘人團團圍住,兩人背靠背,身上數道傷痕,血流不止。

    何花山發出一聲冷笑,對辛如暉說道:“辛掌門,莫存僥倖之心,寧家今日既有機會,怎會放我們走漏一人。”

    “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幫何家做事的人。”寧左間站在人羣之外,一張臉正好在斑駁裏,光與暗形成了獨特的畫面,叫他變得陰森,沉靜,傷感,又加了些快樂與滿足在其中。

    衆人一齊出手,辛如暉抵擋了十幾招,被數根金線銀針穿過了胸膛,模樣滑稽可笑,宛如一隻提線木偶。

    他經脈受損,臟器俱破,嘴裏流出血水,冷汗遍佈在臉上,肌肉在顫抖,神情因痛苦和絕望而變得猙獰,隨之自知將死,又變得不甘而悲憤。

    周圍數人揮手抽出銀針,血水飆射,辛如暉面色死寂,隱隱有一絲平靜,高大的身軀緩緩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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