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勿忘 >第三百四十三章 江湖人走江湖路(11)
    王嬌嬌和李耀華把拖撬自馬身上解開。這時,關若男還在昏睡中,張彪卻是醒了,嘟囔着,“這是什麼地方?”

    最後跟進來的蕭雨亭揹着雙手牽着馬繮,四下打量了一番——雖不能說家徒四壁,但也相差不多了。院子不過六七步見方,空空蕩蕩,連一張椅子也沒有。正對門的主屋敞着門,可見裏面的方桌與長凳,左右兩邊各一張牀。

    婦人坐在桌邊陪着孩子喫飯,側過臉往外面瞅了瞅,正好被蕭雨亭見着。現已是洛陽酒池肉林的大當家,蕭雨亭的眼界豈是常人可比,見對方長得豐滿圓潤,容貌端莊,毫不起眼的穿着打扮之下,卻有一股清麗不俗,心裏不由得爲她嘆息。

    左手邊一屋子堆滿了雜物,至於右手邊的屋子,門窗都關着,滿是塵土,顯然荒廢已久。

    葉雲生和陳章已摟着進了主屋,和那婦人打了聲招呼,摸了摸孩子的頭,一如老友上門拜訪,許久不見而又並不疏遠。

    “嗨,把馬牽到後邊去。”陳章衝着外邊幾人喊道。

    李耀華忙不及地應道:“好嘞。”

    主屋後邊是半個小院子,爲什麼說半個,因爲還有一半是個池塘,黑乎乎的一片,延伸至六七戶人家的後院,佔了整個村子三分之一的面積。

    僅有的半個小院子裏雜草叢生,無時無刻不提醒着旁人這一家有多麼的懶惰。

    倒是便宜了幾匹馬兒。

    …………

    王嬌嬌也不客氣,走進那封閉的屋子,裏面什麼也沒有,通敞着,只有兩根柱子。

    李耀華拴好馬,把行禮拿了過來,看了眼,對她說道,“咱們灑些水,稍做打掃,也好讓張彪和關若男在這裏休息。”

    王嬌嬌點頭說好,從雜屋裏的水缸打了半桶水回來。

    蕭雨亭纔不會去做這些雜活,顧自走入主屋,這時葉雲生已與陳章喝了起來。

    桌上的菜極是簡陋,醬瓜,醃肉,一盆白菜湯。

    男孩約有六七歲的樣子,模樣像娘,虎虎地喫着。

    婦人看着比陳章顯老,雖如此,卻還是難掩其中的風韻。

    葉雲生見她進來,對這婦人說道:“桃桃,飯還有嗎?”

    蕭雨亭倒是對葉雲生嘴邊的稱謂有些驚奇,可她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安安靜靜地在他身邊坐下。

    “還有些烙餅,涼了,就着湯對付一口?”

    蕭雨亭道:“甚好。”

    另一個屋子裏,打掃完了的兩人,將張彪和關若男連着拖撬拉進屋子,王嬌嬌跟李耀華商量道:“咱們也去喫一口熱菜?”

    李耀華卻是想得周到,對王嬌嬌說道:“咱們兩個就不要過去給人家添麻煩了,行囊裏還有肉乾和飯糰……倒是需要一些熱水,他們兩個傷重,喝不得涼的。你在這裏先,我去弄些熱水來。”

    所有人裏,李耀華對王嬌嬌算是比較溫柔的,她雖然想去看看葉雲生他們在喫什麼,但還是聽了李耀華的意見。

    …………

    “還有兩位朋友,奴家給他們送些喫的過去?”

    “不用麻煩了,都帶着喫的。”葉雲生看向婦人的目光有些溫柔,語氣也十分輕緩,“桃桃,這些年過得可還好嗎,這憊懶貨,沒讓你少操心吧。”

    “對女人來說,有個不得不操心的男人,不該是件幸福的事嗎?”

    “老酒啊老酒,我真他孃的羨慕你!”

    陳章嘿嘿嘿直笑,像個傻子似的……

    桃桃也不以爲意,單顧着孩子。只吃東西,很快肚子就飽了,小傢伙放下碗筷,用袖子抹了抹嘴,跑出屋子往後邊躥去。

    “別摸馬屁股,小心被踢!”桃桃衝着孩子的背影叮囑。

    陳章給葉雲生倒酒,笑道:“自小就在村子裏,沒見過世面。”

    “不教他武藝?”

    “想不好。”

    “桃桃也想不好?”

    “我都聽他的。”桃桃收拾了孩子的碗筷,轉身從櫃子裏取出一隻酒碗,放在桌上,從陳章手裏接過酒壺,倒了一碗,然後雙手捧碗,向葉雲生敬酒。

    葉雲生亦是雙手捧碗,高高舉起,與她敬了一回。

    桃桃喝酒的模樣甚是豪爽,酒水從嘴角蜿蜒流下,滑過乾淨的脖子,落入衣襟。

    葉雲生放下酒碗,等桃桃爲他斟滿,敲了敲桌子,對陳章說道:“過了這兩年,孩子長開了,再要打底子怕是來不及。”

    陳章笑得稀裏糊塗,一副喝多了的樣子,道:“成不了大才,就如此平平淡淡地過一生,能把祖上的本事傳下去就成。”

    葉雲生感慨地說道:“十幾年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陳章愣了一愣,到了嘴邊的酒,也忘了喝。

    桃桃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儘管這個男人邋里邋遢,但她卻毫不在意,眼裏滿是寵溺。她轉頭對葉雲生說道:“以前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麼,來,阿生,喝酒!”

    她的笑容已不再是年輕時的樣子,沒有那時候的燦爛,也沒有那時候的豔麗;但葉雲生見了,卻有些恍惚,好似時光一下子就回到了從前。

    既然他們不想回憶從前,他便將已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你曾在信義盟裏種的那株桃樹,記得你和陳章離開時讓我好生照顧,我後來把它託付給了晴子。

    他舉起酒碗,與兩人相邀,又問起了孩子和最近的生活。只一會兒時間,蕭雨亭就呆不下去了。

    彷彿有一道巨大無比的鴻溝,橫在了她與三人之間。

    她不得不懷疑這是真實的,抑或是錯覺——葉雲生變成了一名長安城裏的販面郎,講着家長裏短,談論着長安的風情,自家的近況。當看見他說起擴建了家裏的院子,他的臉上出現了俗裏俗氣的滿足和得意;蕭雨亭再也忍不住了,起身離開了屋子。

    無論是葉雲生還是陳章,或是桃桃,對她的離開皆視而不見,談笑風生裏,酒碗不時地舉起來。

    孩子玩了小半個時辰,跑了回來,桃桃去燒水,照顧孩子睡了下去。

    桌邊的陳章這才散席,與葉雲生各自一罈酒,提着溜達出宅子,沿路走出村子,到了一處空曠之地,挑了塊岩石,坐下喝酒。

    …………

    “晚上緊着點神。”李耀華背靠着牆,捧着一杯熱茶,對王嬌嬌說道。

    “這是爲何?”

    “主人與他朋友不在,要是有敵來犯,不但要守着張彪和關若男,還須護着人家母子。”

    “那位大娘說不定武藝甚高呢!”

    “我剛藉着生火燒水,打量過一眼,卻是瞧不出她根底,便如一世俗中人。”

    “那邋遢漢呢?”

    “觀他舉止,竟也看不出一絲來。”

    “說不得,就是一戶世俗人家呢!”

    李耀華瞧着王嬌嬌一臉天真,頗爲無奈……

    “你說,張彪和關若男,我們是帶着上路,還是找一個地方安置?”

    “他們傷得這麼重,還要跟去開封?”王嬌嬌瞪大了雙眼,卻又立刻想到了,說:“原來主人帶我們來此,是爲了將張彪和關若男留下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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