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勿忘 >第四十八章 江湖人講什麼道理(12)
    長治坊中混戰結束,雲五靖擄得一人揚長而去……高塔上的江瘦花在雲五靖陷入重圍的時候就往那邊趕,等快到跟前的時候發現雲五靖已是立足於人山之上,便不再靠近,轉入一間茶樓憑欄而望。

    見他捱了一記懷督的拘命符而不傷分毫,江瘦花知此間事了,一時心情大好,品了一壺茶,吃了些糕點;再擡頭已是夜色降臨,天地一片昏沉。

    她往回走,不多時又回到了高塔附近,這是一座新建的佛塔,再過去就是龍華寺。

    初建盛唐,歷代戰火未及,舊寺煌煌,遺風高潔,香火去染,信徒誠淨,寺中僧人不貴不苦清悠自在。

    她施展輕功落於寺內,正殿尚有詠經之聲,她見東面的偏殿留了一盞燭火,無人值守,便步入其內。

    藉着微弱的燭光,她來到佛前舉目看去,上面供着千手千眼觀音菩薩,心知今夜緣在此間,便合手跪於蒲團,低聲念着:“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大殿中只有她一人,佛也只望着她。

    比起在劉府中的時候,江瘦花的頭髮長了一些,後面的已經長到肩上,額前的髮絲隨着低頭唸經,便垂在了面前,及至脣角。除此之外,好似並無多少不同。

    但在她的心裏無疑埋藏着仇恨與傷痛,而隨着經文中的每一個字,如同溪水涓滴般流淌過心田,這股註定無法撫平的仇恨與傷痛暫時被封印在了記憶深處。

    今夜,她是屬於佛的。

    同樣的夜晚,雲五靖卻與佛無緣。

    這是長治坊中的一家客棧,毫不起眼的客房裏,雲五靖正坐在桌前,面對着滿桌子的菜。

    懷經坐在對面,雙手垂在身邊死死地抓着凳沿,看着他狼吞虎嚥。

    他吃了半飽,客氣地叫她也喫一些,見她還是不動筷子,便不理睬,拿來酒罈子,往嘴裏倒酒,灑了許多在衣襟上,隨後滿不在乎地用袖子抹了抹嘴。

    他點的都是硬菜,水煮牛肉,燒雞,筍丁燜肉,鱸魚膾,唯一的蔬菜炒豆芽也是爲了這兩天可憐的腸胃。

    等把肚子填飽,酒喝得差不多,已是過了大半個時辰。他打着嗝,斜眼看着懷經,只覺得剛入肚的香噴噴的肉和痛快的酒都不如眼前這名小娘子。

    也許是時間長了,懷經沒有之前那般慌張,此時見桌對面的兇人雙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便問道:“你爲什麼找懷家的麻煩?”

    雲五靖笑了笑,卻不回她。

    懷經心裏暗惱,又不敢發作,再問道:“你每每拳下留情,不奪人性命,自你到許州之後還未開過殺戒,爲什麼?”

    其實,她也不是一定想要追尋答案,或許是雲五靖一路帶她來了客棧,自顧自的大快朵頤祭着五臟廟,好似並沒有要對她如何……緊繃的神經不覺放鬆了下來,一邊找些問題讓這兇人無暇他顧,一邊尋思着脫身之法。

    可惜她到底是年幼,不知酒足飯飽思**的道理。

    雲五靖色眯眯地盯着她的小臉,把桌子往邊上一推,湊上前伸手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

    懷經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揮掌打過來,可哪裏打得着他,小手被他擒住,馬上就是一陣劇痛傳來,她掙脫不開,疼得蹲下身子。

    “鬆開!你既不殺人,我自不怕你!”

    雲五靖笑着說道:“衰事,你拿我當不殺生的菩薩?便是念經的和尚,在江湖中廝混,也留不下個慈悲。”

    他手上松一陣,緊一陣,懷經的小手被他捏得發青,疼得人也縮在地上,怎麼都站不起來。

    “你姓甚名誰,乃懷家何人?”

    “王八蛋,你給我鬆開!”

    “這張臉長得漂亮,毀了可惜……”雲五靖鬆開手,看着她連滾帶爬退到牆角,也不上去,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夜裏的風吹進來寒意逼人。他舉起拳頭,對懷經說道:“你有膽子再說句‘不怕’,我就打得你鼻歪嘴裂,便是一流的整骨郎中將來給你治好了,也是一張豬臉。來,我等你說。”

    他言罷搖了搖桌上的幾個酒罈子,忽然見到桌對面好像坐着一名年輕男子,一根簡簡單單的木簪插着道髻,無冠無帽,一身血色長衣,背了把漆黑的長劍,這一副瀟灑不羈的樣貌,和記憶裏遙遠的印象漸漸重合。

    雲五靖呆了片刻,眨眨眼,桌前這個男子的身影憑空不見。

    也許是懷經方纔的問題,也許是悠悠歲月裏記憶的自然浮現,他慢慢地在桌邊坐了下來。

    …………

    他自從離家闖入江湖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風采出衆的劍客。這名年輕男子臉上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正悠悠然地跟他說話。

    “你要等我說?我這人膽子是跟着酒長的,酒越多,膽子越大。”

    他正全神貫注準備出拳,這名男子居然伸手拿了桌上的酒,也不倒杯裏,直接對着嘴喝了幾口,又笑着說:“你想看我的膽子有多大?那你得多買點酒!”

    那是一間山路上的小酒鋪子,裏面擺了四張桌子,他只花了幾杯酒的工夫,就打死了酒鋪裏的七八個江湖人,搶了他們中唯一的女子,點了穴道丟在地上,準備喫好喝好,享用完後再上路。

    這名男子這個時候走了進來,一面打量四周,一面笑着跟他說:“多大仇,不留一個活命的?”

    他正要動筷子被這人打擾,自然是沒好氣地說:“我不過是衝這婆娘多瞅了幾眼,這幾個便要出手叫我好看,對我動了刀子,那就不能怪我手下無情了。”

    “那也沒必要全都殺了吧?”這名男子竟然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

    真是活膩歪了!

    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想的,沒有馬上動手,他還說了句:“我拳下從來不留活口!”

    也是巧了,兩人同時向地上的女子看過去……他頓時有些掛不住臉面,嘴裏說道:“女的不一樣。”

    “睡了再殺?”這名男子頗有些興趣地追問。

    這不是廢話嗎?

    “兄臺,睡女人是要講技術的,這麼強來,算不得本事。”。

    “老子就喜歡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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