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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驚非同小可,用劍之人,如何能叫手中長劍不聽使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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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京到底是內功深厚,劍架不倒,內力源源不斷,劍身像壓了百多斤的石頭,如車輪般轉動的大槍速度頓時滯緩下來,隨着他與楚客行的內力較勁,發出粗糲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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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景好似曹玉京正將一根鐵棍插進石磨裏,卡着石磨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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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肯定自己能夠阻止大槍的盤絞,打的是欲退先進的主意。槍上的力量減弱,他感覺到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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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從旋轉的槍圈裏撤了出來,立即抖起了劍花,劍花盛開的正好,澗溪周圍荒涼暗淡,這一朵璀璨絢麗的銀花,興高采烈,仿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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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京成功退開,正要進擊,忽然有極爲不祥的預感好似冰寒刺骨的一記風刀劈在了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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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楚客行從從容容的把槍轉到頭頂,轉到身後,再前手託槍,後手攥勁,把一條大槍刺了過去,槍頭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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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京揮劍擋開槍頭,連續兩招拼了對方一記滑桿子,劍樁拿住了,腳下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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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槍影如重重山巒壓了上來,密不透風甚至叫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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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客行這杆大槍,要麼不動,一動便如狂龍鬧海,叫他舞將起來,那是誰也阻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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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槍影之中,曹玉京這才明白過來,方纔楚客行那一式盤槍絞劍,並非是要將他長劍絞飛,真正的用意還是要拉出槍圈,掄動大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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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自己退卻,讓楚客行這杆困龍得脫,入海遨遊,槍身捲起的大風,威勢驚人,地上飛沙走石,空中游龍無拘無束,打得他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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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楚客行人隨槍走,繞在曹玉京身邊,一槍復一槍,若曹玉京身法能脫出槍圈倒是不慮,但他輕功不甚高明,身法也只叫一般,不然也不會在追攔張晴子的時候,被輕易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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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兩人鬥得難解難分,看不出誰佔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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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客行使出了絕技“單手挑天下”,配合霸王勁,與曹玉京雄渾無比的劍勢糾纏碰撞,終於逼得曹玉京步步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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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槍招並不刁鑽,但槍沉力猛,盡是大開大合,便如兩人扳手腕,力強則剛,力弱則軟,半點沒有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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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京劍招封擋,不露破綻,可還是被迫退過澗溪,退到另一邊土坡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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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客行連出三記滑桿子,最後一下將曹玉京連劍帶人,一起打得飛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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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土坡之上的涼亭外,三名女子神態不一,小珏發出驚呼聲……陳婷看楚客行不再追擊,收槍柱地,露出失望的神色,說道:“就這麼完了?不是替好友報仇嗎?不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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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珏生氣地衝她說道:“這曹玉京好歹是我們開封人士,更是掛職在衙門的捕快,你怎能巴不得他被人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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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婷翻了個白眼,哼道:“說到底還不是兩個江湖草莽?死了也無關我事……打的雖然精彩,但不夠刺激,我既然旁觀,想看更好一點的場面,又哪裏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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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媛拉住小珏,說道:“好啦,莫要吵了。”她面上清清淡淡,但起伏的胸口,與目中的神采卻說明她心中並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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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纔楚客行開始反擊,將曹玉京劍樁打散,逼得對方劍架傾倒,一路後退;尤其是曹玉京退過澗溪之後,他當真是一步一槍,行進中的那股陽剛壯烈,豪邁昂揚,將這名氣度非凡,性情平和文雅的女子,看得身體僵硬,頭腦一片空白。
好友的一次意外邀請,確實爲她打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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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結果,她覺得其實挺好,無論是曹玉京還是楚客行,沒有必要那般殘忍,非要死一個,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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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下,曹玉京跌倒在地,勉勉強強地爬了起來,吐了一口血,面色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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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兄!”楚客行正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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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京斷然說道:“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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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爲何,楚客行額頭青筋暴起,強自忍耐,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道:“曹兄放心,令尊大人,我以親母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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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京笑了笑,血從嘴角淌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走過去撿起劍鞘,將劍入鞘,拄在地上,慢慢地一步一步向遠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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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鋒走了上來,到楚客行身邊,猶豫了片刻,問道:“就讓他這樣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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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客行擡起頭看了眼坡上,說道:“我去借一匹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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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鋒道:“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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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客行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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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卻也是壓不住了,噴了一口血出來,面色不改,一把抹去嘴邊的血水,從土坡下邊向着上邊,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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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小珏,媛媛,陳婷到了涼亭的時候,澗溪邊上三人都已察覺。更別說三個女子還在那兒吵嘴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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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三女見他走上來,小珏上前半步,擋在媛媛身前,陳婷“哎呀”一聲,想轉身跑開,可雙腿如灌了鉛絲毫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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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坡下,他只是江湖草莽,比鬥中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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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坡來,他便成了窮兇極惡,令人膽寒的匪類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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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也不看嚇傻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陳婷,走到小珏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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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站到面前,楚客行的高大形象更直觀,也更具有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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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珏和媛媛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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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是在俯視兩女,可是開口卻讓她們放鬆了下來,心裏下意識地覺得,這人不會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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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師傅認識沐鋒,也知道楚某,這裏冒昧拜託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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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珏不曾在江湖上走動,學了些武藝,但沒有與江湖人打過交道,雖不覺得有危險,但也謹慎地說道:“請問何事可以相助於你?還須小女力所能及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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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後邊幾名護衛已經走了過來,兵器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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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客行毫不在意,把大槍放在身後,說道:“楚某想問姑娘借一匹快馬,送曹兄回去,事後可派人前往錢二府上取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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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珏鬆了口氣,笑道:“只是匹馬而已,不用客氣!”她喚了名護衛,去將馬騎來。楚客行翻身上馬,彎腰表示感謝,說道:“姑娘並非江湖中人,在下不行江湖大禮,但心中謝意,還望將來能夠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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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珏忽然想到了什麼,焦急地問道:“那曹玉京,被你傷得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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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客行怔了一怔,這纔想到她年紀尚小,無論是武藝還是眼力都不到境地,瞧不出來也屬平常。他在馬上神色黯淡,心道老張的仇是報了,但他無疑欠了曹玉京一條性命,要是別人還就罷了,偏偏曹玉京這人在他眼裏是個難得的好漢,換個時間地點,兩人甚至能夠成爲好朋友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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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悵然,本不願說,但胯下之馬還是問姑娘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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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體內經脈已斷,活不過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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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人馬遠去,留下三女震驚地站在原處——江湖,從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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