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勿忘 >第二百六十一章 莫不由我(3)
    儘管對於何家這門失傳已久的絕學瞭解的不多,甚至可以說有些蒼白,但從有限的幾次親眼所見之後,夏芸仙清楚一點,那就是表面上何碎簡簡單單的一個響指,看着毫不費力,其實不過是一種假象。

    這個時候,他的內力幾乎耗盡,全憑夏芸仙的扶持才能緩緩而行。

    傘上燃燒着的火焰早已被雨水澆滅,傘面破破爛爛已遮攔不住細雨,被何田田丟在了路邊。

    三人走在雨裏,半身泥濘,幾近溼漉,道不盡的狼狽。

    夏芸仙本是殘忍絕情之人,此刻也不會擔心何碎。她的面上裝作一副心疼的模樣,輕聲細語地說:“你還能堅持嗎?估計他們就要追上來了。”

    “寧家的人不會追上來的,寧明海一死,餘下之人羣龍無首,不堪一擊。倒是那個小七,據聞是從寧家祖地梅花塢所遣,我猜他必會追來。還有孑然一身,無所顧忌的穆神女……呵,若待會兒見不着她,纔是怪事!”儘管筋疲力竭,何碎言語間依然自若。

    “你不是安排了人手接應?只要葉雲生不追來,那些人何懼之有?”

    “萬事須謹慎,我現在內力耗盡,還是不要將自己置身於險地爲妙。”

    “若你真如此想,又爲何要親赴得意坊內,叫寧家衆人給圍住了?”

    “此乃不得不爲之……田田一直沒有出來,我猜想裏面並未按計劃進行。天下之事,人算其九,終有個‘一’是爲天定之數!我算到了淺淺會帶着無生散臨陣逃脫,也算到了寧明海爲了解虛實,會找葉雲生身邊之人詢問,正好淺淺離開,寧明海又怎會放過這個機會呢?”

    “淺淺被寧明海挾在身邊,必定會找機會下毒,這是定數。”夏芸仙心裏對何碎是又敬又懼,只因他的謀算太高,近乎天人一般!

    “我其實有想過,她或許會捨不得葉雲生,只毒倒寧明海一人。但要說她給自己也下毒,卻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預料。”

    “看樣子,紅大娘已經把你的全部謀劃都說給葉雲生知道了。”

    “一早我就料到,寧明海絕不會與葉雲生打起來,越是瞭解這個無用之人,越是不會去觸碰他的底線……所以我準備了無生散,他們兩人都吃了下去,這襄陽,何止是一出好戲!”

    何碎說到此處,露出了壞笑,“你在想,我爲何不心疼?”

    他的笑容在凌亂的髮絲和蜿蜒滑落的雨水中,越發怪異。

    夏芸仙小心地挑開暖簾,再兇惡地推開正面衝撞過來的男子,一邊小心地對他說道:“那終究是你的姑母和表妹。”

    “若是我的計劃出了紕漏,害的她們兩人殞命,說不定心裏還會有些難過;可如今的局面,只怪她們自己找死。”

    何田田跟在兩人身後,不時回頭張望,他的身子太胖,在人多擁擠的地方很是阻礙,心情更是糟糕。他不滿地說道:“大娘一心把我拖下水,要不是葉雲生還守着承諾,我怕是等不到你來了!”

    何碎回過頭來,眼神死氣沉沉,冷酷決絕,“你是不是傻?她也姓何,你跟姓何的講道義?趁早死了,丟人現眼!”

    何田田自小就被家裏幾個兄弟欺負,捱罵什麼的,早就習慣了,也不生氣,就耷拉着臉。

    三人已走進了一處賭坊,穿堂過室,從後門走出來,進入一條小巷。

    “他到底許下了什麼承諾?”夏芸仙好奇地問。

    何碎經她這一問,面色變黑,十分不快,反問夏芸仙:“你可知道,我爲何要入到得意坊中冒險?”

    “不是爲了將田田接應出來?”

    “之前就說了,此乃不得不爲之!田田能有什麼危險?葉雲生若是和寧明海一起中毒,他當可以趁亂溜走。葉雲生若是沒有中毒,更不會讓人取了他的性命。你想想,我爲何一開始就佈局要葉雲生來揭破襄陽得意坊的略賣之事?”

    “你是爲了破壞葉雲生與寧家的關係,將不死幫拖下水,製造兩家的矛盾。但是葉雲生與寧明海都很剋制,並沒有中你的計策。”

    何碎笑了笑,被夏芸仙扶着上了一輛馬車,何田田坐到車前駕馬,原本坐在車前的何花山鑽入車廂中,雙掌貼在何碎背心,給他渡氣恢復。

    何碎也不管何花山,與夏芸仙繼續說道:“他們沒有斗的你死我活早在我預料之中,我不奇怪……我也準備了無生散,只要他們兩人都死了,即便是淺淺,是戲班下的毒手,寧家與不死幫也必有裂縫,甚至那個無法無天雲五靖,還會鬧到寧家去。”

    何家幾個兄弟裏面,何花山的內力最是純和,這會兒工夫,他已感覺到渾身暖洋洋的,氣血也通暢了不少。可他人舒服了些,臉上的表情卻是疏淡寡歡,好像這個世上再沒有什麼事能叫他滿足……

    車廂裏安靜了片刻,他的聲音復又響起,“我一定要去,就是怕他還活着,他活着,寧明海被淺淺毒死了,寧家會把賬算到我的頭上來。但是我出現在了得意坊,在寧家二房那些一心給寧明海報仇的人眼前,他們必定會瘋了一樣要來殺我。而葉雲生呢,他一定會幫我。”

    夏芸仙嘆了口氣,對他的這種瘋狂心有餘悸,輕聲說道:“如果,他不幫你,我們就走不出得意坊了。”

    何碎平靜地說道:“從始至終,這一局最大的目的,就是破除葉雲生,寧家,不死幫之間的緊密聯繫。爲此賭上我這條命,並不算虧。”

    何花山收功壓下內息,說道:“我並不贊成你去冒險,寧明海死了,襄陽,漢水上下,我們就能毫無顧忌地插手,這還不夠嗎?”

    何碎說道:“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只會讓你的目光侷限在邊邊角角。我們要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不要忘了,我們那些死去的老頭子們,當時佔盡天時地利,最後爲什麼輸的一乾二淨?”

    …………

    賭場的暖簾被人挑開,小七快步走入,其後跟着崔子龍與穆芳青。

    穆芳青面色鐵青,不發一言。

    崔子龍卻是喋喋不休,也不知是他是興奮還是緊張。

    “我只知道葉大哥曾經幫過寧家,卻還不知道,他在寧何兩家最後一戰裏出過力。”

    周遭極爲嘈雜,這是一處十分平常的賭場,其中俱爲市井之徒,滿場看不到一個女子。桌上有銅錢,碎銀子,粗略一掃,賭金都不大。

    金額小,多數人佔着座兒就不肯挪動,有些賭桌邊甚至圍了十多個人,擠得都剩下一張臉來。

    “何止是出過力。葉先生對寧家,是無可替代的。”

    來往的人不多,小七他們很順利就走到後門,外邊有個年輕男子彎腰行禮,並指着一個方向對他說道:“那三人上了一輛馬車,往這邊去了。”

    小七給他五兩銀子,也行了一禮,快步追了上去。

    奔走間,街邊三匹快馬越過他們,在前邊停下,騎士下馬,對着小七行禮。

    這又是寧家二房的人。

    小七道了聲辛苦,翻身上馬,崔子龍和穆芳青也坐上馬,一路沿街而行,很快就到了城門外。

    道邊有個年輕男子,見了三人彎腰行禮,指了一個方向,卻是渡口。

    三人來到渡口,早有船在江岸等候。三人上船後,船伕搖槳劃到了江心,對小七說道:“他們的船有壓艙貨,喫水深行不快,就在前邊。”

    三人展目望去,遠處江水上一艘小舟緩緩盪漾,舟上隱隱約約幾人,也不知哪個是何碎。

    一路趕來,坐在船上只能看着,崔子龍閒不住了,問道:“聽你說來,似乎葉大哥在那一戰裏至關重要?”

    小七伸手舀了江水抹在臉上,秋天的水冷,安神醒腦。“當年若不是葉先生幫我們寧家,連番出手相助,只怕後來的局勢,正好與現在相反,已是難以收拾。”

    “什麼意思?”崔子龍有些不敢去想。

    “還能是什麼意思,當年寧家先中了計,到後來祖地都被何家給圍住了,沒有葉先生,輸的就是我們,現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的要換成下三濫何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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