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言並沒有直接回答,深邃的雙眸平靜盯着我,幾秒之後,才擡了擡脣,“沒有什麼不能讓你知道的,既然你想親眼看看,我會盡快安排。”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認真道,“好。”

    傅慎言說到做到,當晚祕密的將我從沈家接了出去,他親自開車,在市區饒了幾個圈子之後,開進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

    我們到的時候陳毅已經等在門口,看見我,他並沒有表現的很意外,一如平常恭敬的彎曲上半身打招呼,“總經理,太太。”

    傅慎言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我卻掩飾不了情緒,耷拉着臉。

    過了十幾個小時,脖子上的酸脹感仍然清晰,提醒着我,昨晚他下了多重的手。

    傅慎言熟門熟路的擡腳走進去,我緊隨其後,跟上他的腳步。

    倒不像在私人醫院那麼多波折,出了電梯,便看見一間科技感十足的辦公室。

    冷色調的空間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玻璃器材,正中間,懸空掛着一人高的玻璃容器,裏面裝着透明液體,一支綠色的試劑被固定在中心的位置,兩端似乎是有空氣填充進去,不斷的冒着泡。

    我一時盯着那容器出了神。

    “傅先生,你來了。”

    熟悉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循聲望去,一個滿頭白髮的老爺子正和傅慎言握手交談。

    這大概就是那晚,提醒傅慎言到時間了的人。

    傅慎言很鎮定,淡淡的語氣透着領袖的威嚴,“給太太解釋一下。”

    “是。”老爺子笑着應下,隨即便走到我身邊,“傅太太,我是整個項目的負責人司徒光明,授勳微生物學教授,您最近服用的抑制劑,便是我帶領團隊配比研製的。”

    “你好司徒教授。”勉強牽了牽嘴角,比進門時安心了不少。

    “傅太太您請看,”司徒光明擡手指向那枚綠色試劑,不無得意的說道,“這便是我們昨晚剛研製出來的解藥,安全起見,每出一份成品,我們便會轉移一次,避免被多方勢力發現,昨晚您病發的時候,我們正在清點器材,進行轉移工作。”

    “病發?”我一臉莫名,並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表示懷疑,“不可能,昨晚我出門前,已經注射過抑制劑。”

    說完,我下意識往傅慎言的方向瞥了一眼,難不成他們打算,用這種拙劣的謊言將這件事搪塞過去?

    “抑制劑只是抑制,毒素已經起了變化。”傅慎言低沉的嗓音響起,“所以今後,你失聯不能超過三個小時。”

    我抿了抿脣,沒有接話,思考屬實的可能性。

    傅慎言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暗啞着嗓音繼續解釋,“不然你覺得是陳毅打暈你的?”

    不是覺得,而是親眼所見。

    下意識看向遠處的陳特助,他面不改色的站在傅慎言身後,一副無愧於心的坦然,出奇的淡定。

    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會心虛,只是陳毅這個人,跟在傅慎言身邊的時間長,隱藏情緒是個好手,讓人不敢肯定,這究竟是事不關己的表現,還是刻意營造的假象。

    大腦飛速轉了一圈,我冷靜下來,追問傅慎言,“志願者在哪?”

    不親眼看到試藥的人,我不會相信他沒有參與其中。

    傅慎言倒是鎮定,看向右側的機械門,冷着嗓音吩咐,“把門打開。”

    看了傅慎言一眼,我義無反顧走向打開的大門,輾轉經過兩間屋子,終於看到了那些替我冒險的志願者。

    一百平的房間,分成四個等空間的區域,志願者被透明的玻璃圈在其中,裏面簡單的安排了牀和書桌,穿着病號服的女人就在裏面生活,像是櫥窗裏的商品,方便隨時監測藥劑反應。

    “實驗結束後,她們可以平安無事的回去,還能拿到百萬感謝金,下半輩子都會受傅家的照料。”傅慎言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任何波動,冷漠孤傲。

    雖然知道傅慎言做這些事完全是爲了我,卻還是沒能接受掠奪他人性命的殘忍,不到一分鐘,我趕緊衝出了實驗室。

    傅慎言摒退左右,獨自走到我面前,“你就當什麼都沒看見,所有的事都是我安排的,就算有報應,也不會輪到你。”

    以命換命,等價交換,聽上去何其輕鬆,可人都是平等的,不是擁有金錢,就有資格支配別人的身體,轉嫁自身的一切風險和痛苦。

    然而,擡頭看着傅慎言篤定沉穩的臉,我卻說不出責怪的話。

    關心則亂,當初我又何嘗不是爲了四季,做了相同的選擇,傅慎言也只不過捨不得我出事而已。

    現在這些人身上已經注射了病毒,中途叫停也會沒命,對於她們,除了等解藥,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先出去吧。”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唯一覺得慶幸,傅慎言沒有拿自己的身體冒險。

    一路出去,我低着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解除了疑惑,心裏的不安卻沒消減一點。

    彎身坐進車裏,餘光打量了傅慎言一眼,沒什麼異常,難道真的是我杞人憂天了?

    傅慎言淡定的繫着安全帶,看都沒看我一眼,聲音卻低低沉沉的響起,“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頓了頓,黑眸轉過來盯着我,眼中寒意凜冽,“我是會爲你不要命,但在大仇得報之前,我們誰都不能死,所以我不會做對我們無益的舉動,覺得我自私嗎?”

    明明是渾身帶着光環的人,此刻卻莫名顯得悲情,讓人忍不住想去包裹他千瘡百孔的心。

    懸着的心忽然就落了地,只要他平安,什麼都不值一提。

    我揚起嘴角,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司徒教授剛剛說過,體內的毒已經開始變化,我還能堅持多久誰都說不定,但不管怎樣,該來的始終會來,假如你爲了試藥也出了事,誰來控制局面,誰來保護我和寶寶?”

    傅慎言低眸思考了一下,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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