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目前回到客廳的時候,楚臻和父親正在聊些什麼,父親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往日見到楚臻的拘謹,甚至時不時的露出了笑容,父親很少笑,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樸實的農民,少言寡語,除了跟母親話多些,其他人很少能跟他聊到一起,也正因爲如此,她跟父親之間的關係經常處於尷尬。

    父女之間要麼不說話,說話經常就是矛盾的激發點,目前便成了中間的調和劑,三人維持着這樣沒有血緣關係的生活,雖說算不上多幸福,但至少她健健康康的長大了,所以對於父親,她雖有些怨言,但養育之恩足夠將這些怨言沖淡掉。

    父親還是那個父親,母親還是那個母親,但今日一見,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而這樣的不一樣,是楚臻帶給他們的。

    允屹推着念念在院子裏東跑西跑,一刻沒停下過,念念也投其所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也止不住咯咯直笑,母親習慣性的坐在臺階上,看着兩個懵懵懂懂的孩子嬉笑着,嘴角一直沒合攏過。

    這樣的情形,是她幻想了很多遍的,這樣的心情,也是她不曾擁有過的,兒女承歡膝下,父親母親倖福安康,如願以償。

    簡單而又美好的願望,往往在無數個岔路口,很多人,並沒有得到實現。

    她不僅實現了,還超出預想之外太多的實現了。

    她不知道父親跟楚臻聊了什麼,男人之間的話題,經常會比女人之間的八卦要嚴謹和多得多,她懶得去聽了,陪同母親一屁股坐在臺階上,直到阿姨喊着可以喫飯了,四個人才陸續回到了八仙桌上。

    阿姨也並不拘謹,一下車便開始忙碌,連母親幫忙也不肯,十分的盡職盡責,因爲鄉下喫飯座位規矩比較多,跟母親倆人推搡來推搡去半天才找了位置坐下來,誰也沒小瞧了誰。

    挺好。

    她靠着楚臻坐,特地把身子挪過去靠近她,聞着他身上熟悉又好聞的味道,連帶着喫飯都多吃了好幾口。

    她這邊早就喫完了,他們還在喝着酒,他掃了一眼那酒,價位不低,剛想問,父親先開了口:“以後別讓人送這些好酒了,我一個老頭子,哪兒喝的了這麼貴的酒。”

    她看向楚臻,他順手摸了摸她的頭:“我是想着少送點的,但我老婆說了,你每天習慣喝兩口,我要不送過來,我怕她打我。”

    睜着眼睛說瞎話,鬼才會信。

    “知道你們孝順,不缺錢花,但該省着的還是省着點,以後要花錢的地方......”

    “爸......”她連忙打斷,生怕他又開啓了絮絮叨叨的模式,換做她一個人倒也算了,楚臻這麼個豪門子弟,哪裏會真的在乎那點錢,又擔心說多了引起不愉快,索性直接打斷。

    “喫飯還堵不上你的嘴。”母親笑道:“你別理你爸,他就這樣,沒什麼壞心眼,就是碰到貼心的人吶,喜歡嘮叨幾句,平時還嫌我話多呢。”

    楚臻笑道:“我愛聽我爸嘮叨,來,爸。”他碰上杯子:“你繼續說,我聽着呢,不是有句話說,不聽老人言,喫虧在眼前嗎,我多聽聽,以後就少喫虧了。”

    蘇忘憂張大嘴巴,這傢伙,出門前這是嘴上抹油了嗎,這麼能拍馬屁。

    雖說是馬屁,但被拍的人吧,全當是真的了,笑的那個眯眯眼兒啊,連同阿姨都跟着嘿嘿直笑,她是真的看不下去了,無可奈何的帶着孩子看電視去了。

    等楚臻回房間的時候,滿身的酒氣,應該是真的喝多了,她十分的心疼,連忙讓阿姨帶着孩子下樓去睡覺了,她給楚臻脫了衣服擦了身子,也捨不得叫醒昏昏欲睡的人,只得隨了他的睡相。

    等她洗好澡在他身邊躺下來的時候,本來睡着的男人卻一個翻身,將她抱在手裏,嘀嘀咕咕幾句:老子要戒酒了,要不然抱不成媳婦兒了,不行,明天還得喝呢......

    她哭笑不得,親了親他的額頭,輕輕的給他揉了揉太陽穴,暗暗發誓,明天一定要告誡這兩個人,接下來禁止飲酒。

    說歸這麼說,但事實上......

    他們睡到快晌午的時候纔起來,都怪楚臻,醒來之後膩膩歪歪了好一陣子才肯下牀,還好,老人沒有像以往一樣的催促,當他們兩個手牽着手出現在樓下客廳的時候,蘇忘憂嚇了一跳。

    這客廳裏滿當當的人吶。

    楚臻倒顯得很淡定,走過去一個個的打招呼叫人,舅舅,姨媽,姑姑......

    這她多少年都沒見過的親戚,今天全扎堆在這裏了......

    她規規矩矩的叫了人,被老媽推着去了衛生間洗臉。

    “他們怎麼來了?”她小聲的問着母親。

    “是你爸一個個打電話的,他們兩個昨天商量好了,要再這裏請親戚們喫頓飯。”

    “爲什麼?!”她驚訝。

    “臻臻說你們結婚的時候,太匆忙了,也沒請親戚們喫過飯,趁着這次回來,想大夥兒一起喫個飯樂呵呵的。”

    “我不要!”她一口回絕:“都不怎麼來往了,幹嘛還要喫飯,再說了,家裏有什麼事情的時候,也沒見着他們幫一把。”

    人情淡薄。

    親情寡淡。

    她從小就看慣了。

    所以對這些所謂的親戚,並不是和熱情,也不是很熟悉,只不過擔了輩分上的稱謂而已,他們之間的關係,僅限於見到面客客氣氣的叫個人而已。

    母親輕聲道;“傻孩子,你以爲是真的請他們喫飯啊,你還看不出來嗎,這孩子啊,想讓咱們好好的露個臉,讓看不起咱們家,看不起你的人,都好好看看,咱家過得有多好。”

    “我真是沒想到,你上輩子是修了多大的福分,才嫁給臻臻這孩子,以前不瞭解覺得他性格傲,又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對你大概也是一時衝動,生完孩子,大概也落不下什麼好下場,沒成想,他照顧了你,對我和你爸也是十分的照顧,隔三差五送來東西不說,還有錢,說是給我們的生活費,看我們住的寒磣,愣是開車來回好幾趟,說服我們把房子搞了。”

    “媽。”她聽不下去了:“爲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啊。”母親嘆道:“知道自己身世之後,從小就要強,性格倔,這也怪我們,對你管教的方法不對,導致你總將自己圍起來,不敢輕易的去相信和碰觸別人。”

    “好在,這回啊,你是嫁對了人,我們也放心了。”

    她很想哭,吸吸鼻子忍住了。

    最近的淚點,突然變得特別的低。

    回到客廳的時候,楚臻被一羣人圍着問東問西的,連她都覺得煩了,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和風度,對所有的問題都有問必答,那樣一個英俊帥氣又多金的男子,往那兒一站,風度翩翩,淺淺一笑,彷彿身邊的所有人都變成了凡夫俗子。

    霄壤之別。

    在這些人眼裏,大概她嫁了楚臻這樣一個男人,有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中彩票感,甚至有些不着邊的親戚,開始詢問楚家或者周邊有沒有還單着的男人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

    找了個藉口,將被圍攻的男人給拉回了房間。

    她一屁股坐在牀上,有些氣惱。

    “平時對着我,都兇巴巴的,從來就沒個順從的時候,怎麼到了這裏,變得跟小綿羊似的,不知道反抗一下。”

    楚臻走過來坐下,將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攬住了她的腰,笑道:“我覺得挺好玩的啊,幹嘛要反抗。”

    “好玩個屁。”她哼道:“我不太喜歡他們。”

    “好了。”他親一口她的小嘴兒:“我們不是長期在家裏待着,咱爸媽不還得正常過日子,以後看他們誰還敢欺負咱爸媽,說咱爸媽不是了,你老公直接鎮住他們。”

    她咬咬脣:“你做這些,爲什麼都不告訴我。”

    “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習慣,一向都是爺的專長。”

    “楚臻!”面對他又開始犯的毛病,她嗔怪:“又來了!”

    “叫老公。”

    “不叫。”

    “叫老公,我就告訴你爲什麼。”

    “老公。”

    “真乖。”

    ......

    靜等半晌,果然,他又在戲弄她,改爲摟住他的脖子:“說嘛。”

    “誒喲喲,你不是說這個年齡不適合撒嬌嗎?”他嘲笑:“你這種經常自己打臉的習慣可不好。”

    她的臉騰的紅了,楚臻見狀,收斂了笑容,改爲正經:“不要我們年齡的問題上再糾結了,不管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他又親了一口,道:“撒嬌我也喜歡,很魅。”

    她的老臉騰的又紅了許多。

    這個比他小了好幾歲的男人啊,如此成熟的擔當,到底來源於何處。

    接下來,他突然冒出了一句,讓她聽着心疼的話。

    “其實有時候挺羨慕這樣的,至少像個家的樣子。”

    聽完,她頓時有些恨楚弘毅,揪着心的心疼起她的枕邊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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