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嘴脣顫抖。
有萬千的話想說。
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其實早就有這一天的準備了。
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才發現自己所有的心理準備,像是被螞蟻蛀空的大堤,轟塌得那麼徹底。
太天真了!
超凡境的強者,生命層次都與宗師境不同,如何去抵擋?
即便是千軍萬馬,即便是百萬雄兵。
這等超凡的人物,會沒有底牌和手段嗎?
就如此刻!
百萬雄兵能如何?
一個畫中世界,所有大軍隔絕在外,能如何?
該如何?
白衣在笑。
即便淚水如同已經斷線的珠子不斷滑落。
她始終在笑。
“有三百六十五副藥浴包,已經裝好了,你每天泡一包。”
“有三百六十五顆戰天猿精血和猙獸精血,連同各種天才地寶煉製的丹藥,療傷的、補氣的、增元的,在你王袍的衣服內襯裏裝着。”
“有六十二件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可以穿很久了。”
“三畝良田裏,馬蹄果熟了可以分給南疆的將士們喫,可能分不遍,我沒時間種多的了。”
“那些胖乎乎的傢伙,你想宰就宰了吧,雞湯滋補,我留了補藥包,跟它們數量一樣,一隻一包。”
“通天樹還太小,你如果沒時間的話,就交代個人,讓他好好照料,也不用驅蟲,澆點水和化肥就行。”
“木屋下有個地窖,我釀了三百六十五壺天上仙,你省着點喝。”
“在你王府的臥室裏,我炒了一百斤的茶葉,夠你喝很久了,炒茶的方法和釀酒的方法我都留下了,你可以讓涅槃集團弄去當特色售賣,應該能快速收斂龐大資金,起碼南疆不愁。”
“還是在你的臥室裏,枕頭底下,我放了一幅畫,畫的是我自己,你想我了,就看看。”
徐逸雙目猩紅如血:“別說了……”
“此生能認識你,我願墮萬般輪迴,知足了。”
“別說了!”
徐逸將白衣緊緊擁入懷,用力,再用力。
似乎要將她揉進身體裏。
中年婦女眉頭一挑,伸手虛抓。
徐逸踉蹌後退,白衣卻受到不可抵抗的力量,朝着中年婦女飄然而去。
“徐逸,這個世界很大,你還有足夠的時間變強。如果累了,就停下腳步,好好的活着……”
“徐逸,記住我微笑的模樣……”
“不!”
徐逸身上,磅礴氣息直衝雲霄。
“牧天軍!”
狼刀渾身泛起血色,狀若瘋狂:“加持我身!”
如一顆炮彈,狼刀朝着中年婦女衝了過去。
“老巫婆!放開白衣軍師!”
“僅憑這句話,你該死。”
中年婦女眼神淡漠,朝狼刀伸出了一根手指。
“不要!”
白衣驚呼,竭盡全力側身抵擋。
“噗!”
鮮血從白衣口中噴出,她的肩膀出現血洞,猩紅的血,快速冒出。
可即便如此,這道勁氣依舊沒有消失,朝着狼刀襲去。
加持了三百牧天軍戰力的狼刀,血煞滾滾,感受到生死危機的到來,一雙龍鱗爪交叉,狂吼着抓出道道黑色爪痕。
噗噗噗……
剎那間,爪痕破滅。
那已經變得微弱的勁氣,就這麼印在了狼刀的一雙龍鱗爪上。
肉眼可見的速度,龍鱗爪寸寸碎裂。
震天的哀嚎聲響徹。
所有的一切彷彿都被凝固了一般。
從季空那搶來的古朝神兵龍鱗爪,徹底廢了。
連帶着狼刀的左手,齊肩而斷!
“狼刀!”
白衣失聲驚呼。
“哼!”
中年婦女冷哼。
狼刀那還未落地的斷臂,如沙化一般,成了粉末,被風一吹,消失不見。
“狼刀……”
徐逸眼前,狼刀魁梧的身軀,重重仰倒在地上。
他已經暈過去了。
“副統領!”
三百牧天軍戰士,目眥欲裂。
緊握手中兵刃,發出歇斯底里的怨恨與瘋狂之聲。
可他們還是沒能衝出去。
徐逸手中的牧天槍一橫,攔下了所有人。
“不要……”
白衣痛哭失聲。
她被中年婦女按着未受傷的肩膀,根本無法掙脫半點。
“沒人能在南疆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徐逸眼中已經沒有瞳孔和眼白。
雙目赤紅,如魔神一般。
他一步步踏來,走得慢,卻無比的堅定。
那雙紅眸裏,天下的一切都是紅色,唯獨白衣,如雪。
紅色光柱,衝破雲霄。
南疆仙雲山,百萬大軍環繞之中,紅色光柱同樣呈現。
閻亡等人渾身一顫。
血煞狼煙!
是誰?
無論是誰,都絕不是好事!
他們內心裏充滿了無盡的焦慮。
但同時,還有無盡的自責和無助。
這一刻的他們,跟季勝天被強行擄走時,蒼茫大軍內心中的悲憤,一模一樣。
百萬大軍,默默無言。
閻亡緩緩擡起右手,緊緊握拳,再折回手腕,緊緊貼在心臟處。
轟然,閻亡單膝跪地。
下一刻,南疆百萬大軍,右手高舉,握拳,抵心!
單膝跪地!
“區區小國,居然也能凝聚血煞狼煙,不過也僅此而已,還是在初級階段。”
中年婦女手一揮,腳下一座山峯拔地而起。
九百九十九步階梯,出現在徐逸眼前。
“這畫中世界,一切隨我心意,想殺你,不過如屠雞宰狗一般簡單。”
中年婦女看向白衣:“你看中的男人,我也想看看他到底如何。”
“我,不准你,傷他!”白衣含淚的目光裏,泛着強烈的殺意。
中年婦女一怔,眼眸微眯:“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居然也學會怨恨了……”
側頭,中年婦女俯瞰徐逸,像是俯瞰一隻螻蟻。
“於我而言,你如螻蟻一般,頂多比其他螻蟻樣強壯一些,來!讓我看看你能走到什麼地步?若是你能走到我面前,未必不能招你做婿。”
說着,她看向白衣:“這是不是也是你想要的?”
白衣不答,滿眼裏都是徐逸:“不要來……”
“怎麼能不來?”
徐逸低聲呢喃着,邁出了腳步,踏上第一步臺階。
他仰着頭,猩紅的世界裏,唯有白衣的身影。
“你所在的地方,是我的方向啊……怎麼能不來?”
“你所在的地方,是我的夢想啊!怎麼能不來?”
“你所在的地方,無論黃泉碧落,無論九天樓閣,我踏着山川河流,踏着屍山血海,踏着天下,也要來!”
徐逸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溫柔:“等我,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