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變之後黑霧大幅提高了通信傳輸的門檻。
本來在電離層中，無線電波將藉助在地面和電離層之間發生的多次反射而傳播。但現在大氣中到處都是納米級的孢子黑霧氣團，遠距離的無線通訊因此受阻，時常不能完成傳輸。
而且今後隨着末世不斷髮展，孢子黑霧只會更加活躍。漸漸的，各大洲之間將形成一道世界級的通信壁壘，相隔距離越遠，通信就會越困難，甚至全球衛星通信網絡都會出現區域性停擺。
到時候除非出現一種全新的技術來打破這種通信壁壘，不然遠程通訊就會成爲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雖然在秦川召開線下會議，就不會存在通訊困難。但能來參加的勢力，或者說有資格參加的勢力不會有很多。這個世界變了又變，卻還是那個由少數人決定大多數人的世界。
身處東亞戰區的中、小型基地，絕大多數都沒有跨越上千公里的實力，也沒有進行遠程視頻會議的條件。
中、小型基地的網絡系統，普遍沒有斷線重連和斷點續傳兩項功能。就算能突破通信壁壘僥倖接入，也無法保證會議連貫進行，參與的實際意義不大。
本來嘛，大家都是兩眼一抹黑地死裏逃生，稍微有些眼見的就組建一個小基地。大家住在一起抱團求生，心驚膽戰地度過每一天。
這世道人活下來就不容易，逃難途中哪個人身上不是一乾二淨的？逃出城時爲了減少負重，很多人只帶了些食物飲水，頂多還有一些禦寒的衣物。至於別的不當喫也不當喝的東西，誰還管的了那麼多。
事實上在災變初年的短短几個月中，絕大多數倖存者都死在了逃難的路上。
災變後的城市中，黑屍的數量要比活人多得多。許多人僥倖逃過了黑屍襲擊，卻沒躲過接踵而來的嚴寒和飢餓，最終只有少數幸運兒成功逃出城市，來到位於城郊的各個避難所中。
災變初年年末，等到大家都安頓下來，這才發現需要重新建立通信網絡，和上面的人取得聯繫。
就像曾經出現在城市各處的空投補給，如果沒辦法提供避難所的具體位置，就不能得到來自聯合政府的物資支持。但只有幾千人的小型基地想要重建通信網絡談何容易。
人們這時候不是缺設備、缺物資，就是缺技術。因爲懂技術的那一小撮人，壓根就沒能活着逃出來。
活着的人並不一定會永遠活着，面對無處不在的死亡威脅，普通人尚且還在溫飽線上掙扎，過了今天沒明天，吃了上頓沒下頓，每晚祈求着下一個慘死的不要是自己。
至於武力稍強的小頭領們，則每天只想着提升實力或保存實力，也沒有重建通信的精力和實力。
畢竟想要建立一個通信傳輸終端，需要的東西太多了。主機、儲存、網絡、軟件，無論哪一個都必不可少，而且都要在城區內纔有可能找得到。
可漫無邊際的屍羣是活下來的大多數人的噩夢，再回城去找那些不當喫不當喝的東西，人們該如何鼓起這種勇氣？
……
連接全球各戰區的會議一直持續到上午十一點鐘，然後就到了午飯時間。許多人打着哈欠四散離開，偶爾見到一個相識的人，就兩人結伴閒聊着向門外走。
在一上午百無聊賴的討論中，會場裏的許多年輕人最先撐不住打起了瞌睡。
郎華坐在後排看得清楚，孔家那毛頭小子在會議開始沒過兩個小時，就趴在桌子上沒起來過。
那年輕人束髮的時用的簪子隨着呼吸上下起伏，估計是做了一場安穩的好夢。臨近會議結束，他才被身邊的中年人發覺，而後又被惱怒的對方一腳踹醒。
笑着笑着，耳邊卻響起慢悠悠的問詢。那聲音氣若游絲，彷彿是從郎華腦袋裏冒出來的。
“有意思不？”
“有意思，有意思。”郎華下意識地接口。
“幸災樂禍開心不？”
“嗯嗯，開心。”
“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說你是不是人渣？”
“嗯嗯，是人……”
一個“渣”字還沒說出，郎華回過味來趕忙住口。一回頭，發現竟有個小姑娘正斜着眼看着他。對方見他回頭還忙後退拉開距離，表情是那種說不出的嫌棄。
“陳佳怡，咋是你？”
“嗨，人渣郎華~”陳佳怡俏生生地開口，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在叫什麼“好哥哥”呢。
郎華呲起牙回敬道：“小屁孩，皮癢了是吧。”
“我呸，還說我呢。”陳佳怡抱着胳膊，好一陣評頭論足，“看看你那傻樣兒，長得傻，腦子還傻，求求你別丟我大姐的人了好麼？”
搞什麼？怎麼又和陳心妍扯上關係了？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我堂堂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五好少年，居然會被小女孩鄙視？
頓時郎華就嚴肅起來。
他表情認真，言之鑿鑿：“你剛纔不也笑了？我都看到了。”
其實是郎華胡編的。但出乎意料的，陳佳怡的表情十分精彩，由錯愕到疑惑再到勉強鎮定，足足花了幾秒鐘。
這樣啊，那就好辦了。郎華心想。
“我不是，我沒有。”陳佳怡矢口否認，“不准你污衊本淑女清白。”
“我拍照了。真的。”郎華把臉伸過去，狀若無辜。
“啊？”陳佳怡慌亂道，“不管了不管了，我不管你了。鐵衣哥，走了啊，陪他這傻蛋在這看戲做什麼。”
“哦，那是孔連義家主。孔家儒風滿門，孔家主其人更是以性情溫厚聞名，居然也會罵人啊。”
陳鐵衣路過郎華身邊時嘖嘖稱奇，算是給郎華解了惑。
“原來他就是孔連義。”郎華看着那個長袍男人皺起眉頭。
印象中他的下場可算不得好。
……
其實從接到那份請帖時，郎華就有一點感到奇怪。
在他的印象中，首次全球大會不是在秦川開的。
雖然不知道當時的請帖內容是什麼樣的，但前世郎華看過資料，依稀記得其中記載的會議地點應該是京城大興基地。
從“京城大興基地”改爲“甘省秦川基地”，這其中的原因應該不在秦家身上。因爲自從上次大興會議後，聯合政府對外就變成了啞巴，明顯是關起門來發生了什麼。
要不是祕書處還不時向外傳遞着常態化指示，指導各地救災救人，郎華幾乎以爲星盜者的計劃提前，已經將聯合政府的首腦要員和智囊團一窩給端了。
而想到那名擅自啓動核彈又被關押的委員，不知道他手下的勢力會便宜給哪一個人。
“走啊，臭郎華你不喫飯也不要站這裏擋路啊。”
想着想着，郎華被人從後面一推，這才順勢走出門外。
陽光瞬間刺入他的眼中，在這一刻無論是腦海中還是視野裏，都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