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下的毫無徵兆。
讓正忙着排練的一衆人,不得不把佈置在院子裏的隊形搬進了略顯擁擠的琴舍。
領曲的慕林,主奏一邊是秦寧兒,另一邊是洛裳。
一個貌似梨花靜怡不染俗塵,一個妖豔魅惑猶如婉約紅菱。
配上精挑細選的十幾名和音侍女,這陣容怕是任誰看了都會豎起大拇指。
養眼,又不只是養眼。
更有唯美樂曲的滌塵昇華。
一曲演奏完,夜墨平背手渡步,走在琴舍過道中。
“休息一下,再繼續。”
“記住,明天在場的不僅有龍母太后,更有不容仰視的九五之尊皇帝。”
“明天對於你們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難得的機會,所以你們值得爲此付出任何代價”
夜墨平在那裏用頗有感染力的音色,做着動員鼓勵。
秦寧兒則是起身舒展手腳,準備出門轉轉。
機會,那是對她們而言。
她沾不着邊。
無意間對上洛裳的目光,她卻示意秦寧兒跟她到外面去。
秦寧兒微微點頭跟隨。
不管太子現在是不是把她當成棄子對待,她都無法擺脫他控制的範圍。
所以就算是敷衍,她也必須把戲份演足。
院落裏的空心樹下。
洛裳轉身把秦寧兒拉到了後院的門後。
“去吸引平王的注意力。”
“確保半個時辰之內,她不會要求開始排練。”
洛裳環顧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謹慎開口。
雪夜冷風中,這樣的情況,頓時讓秦寧兒有了莫名的不安。
“這是太子的命令嗎”
秦寧兒當然要問清楚,這和上次洛裳可有可無的交代不同。
是清晰明確的指令。
很顯然,她們正在進行什麼陰謀,而且已經到了不惜代價去促成的關鍵。
“不,算是我讓你幫忙。”
“平王對我無感,但他看你的目光都不一樣。”
“我需要換掉他屋子裏的梅花,所以你必須幫我完成這個任務,記住不惜任何代價。”
洛裳沒有給秦寧兒拒絕的機會,直接話說完就轉身走向了後院夜墨平的房間。
秦寧兒不知道她換掉梅花的目的是什麼。
卻不得不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偏巧不巧,出門正碰上要到後院來的夜墨平。
“寧兒,你這是在等我嗎”
夜墨平看到秦寧兒從後院的門口出來,頓時一臉疑惑的開口詢問。
“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秦寧兒微微點頭,拉着夜墨平的手,腳尖點地騰空而起。
紛飛的雪花中,掠過屋脊,踩瓦助力再次提升高度。
兩人一前一後,落在了癡音閣對面的幕府舊宅裏。
“記得那是哪裏嗎”
秦寧兒擡手一指冷風中聳立的繡樓,幽幽的開口詢問夜墨平。
“記得,當然記得。”
“我不知道站在後花園,看着這棟繡樓發了多少次的呆。”
“那時我就想,能學會我琴音並且修良改進的丫頭長什麼樣。”
秦寧兒只是爲了拖延時間,卻沒想到夜墨平真的會觸景生情。
“當時我也在想,能跟我對琴合音的男人,到底是有多俊美風雅。”
“可惜”
曾經,她確實對夜墨平有過期待。
但從她父親答應齊家後,她就斷了這個念想。
如今故地重遊,卻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單純心境。
“可惜什麼”
“我不如你期待中的樣子好嗎”
夜墨平擡手扶住秦寧兒的肩膀,強迫她看着自己,含情脈脈的看着她開口詢問。
秦寧兒卻是推開了他的手苦笑搖頭。
心想,何止是不如,簡直是大跌眼鏡。
一個浪,蕩公子,見到女人不會想別的事情。
雖然偶爾也會讓人有感動,但比起夜墨軒,他顯然不是差了一點半點。
只是她不敢把心裏想的說出來。
害怕夜墨平聽了,會擡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活活掐死。
“那倒也不是。”
“只是妾身搞不懂,平王到底想要什麼。”
“妾身已經是軒王的人,難道平王還指望妾身能日夜相伴不成”
想起來琴行時,馬車上的事情。
秦寧兒擡眼看着夜墨平,疑惑詢問。
“我看你輕鬆就能帶我越過高牆,身手應該不弱。”
“你爲什麼不直接殺了齊銳”
“一樣的道理,直接要了你,我還有什麼理由去針對我三哥吶”
“哈哈哈”
夜墨平勾脣一笑開口迴應,說出的話卻讓秦寧兒感覺淒冷入骨心頭髮顫。
眼看夜墨平轉身要走。
她慌忙伸手拉住了他,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就被他攬在了懷裏,本能的抗拒衝,動,卻被心中的理智壓制。
她需要拖住他,儘管她並不清楚幫助太子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你爲什麼不反抗”
“還是你只是想讓我呆在這兒,就像我之前抱你那樣,你認爲還需要我的幫忙”
“不過沒關係,你的那點心思在本王的眼中實在不值一提。”
夜墨平再開口時,秦寧兒似乎看到了他那晚拒絕她去救夜墨軒的乞求時,眼中那種森冷凜冽的目光。
“你你知道太子要幹什麼”
秦寧兒不確定,但直覺告訴她,應該是這個結果。
“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你只需好好活着,讓我教你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放心,我不會讓你爲難,但是前提是你得能拴住我”
夜墨平說着話,緩緩擡手捏住了秦寧兒的下巴。
將要吻下去的勢頭,已經再清晰不過。
可是秦寧兒的抗拒本能,此時卻已經麻木了。
她現在算是知道,當時夜墨軒爲什麼知道毒死丫鬟的點心是從太后那裏來的後,會有那麼冷酷的處理態度。
皇族爭鬥的恐怖,遠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哪怕是面前這個,她眼中看到女人走不動的登徒浪子,心裏面裝的心思謀略也能把她壓死。
鬆軟的雪花,掛在她的睫毛上。
緩緩融化,溢進她的眼眶裏,模糊了輕吻她的人的樣貌。
然後又流出眼眶。
她已經分不清那是眼淚還是別的什麼。
任由夜墨平冰冷的手做着他想做的事情,因爲她正在做太子希望她做的。
作爲一顆棋子,她盡了自己的本分,不惜代價留住了平王。
只是結果,未必是太子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