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尊貴的他,從來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竟親自彎腰爲她脫鞋?
“爺,妾身自己來就好。”她連忙伸手阻止,看着那麼修長好看的手指爲她脫鞋,總覺得大材小用了溲。
“嗯?”他的鳳眸懶懶眯起,總是這樣一個眼神,哼出一個鼻音就已叫人不得不臣服恧。
不得已,她收回手,讓他幫忙。
小小的繡鞋很乾淨,落在他的掌中更顯秀氣。
脫完鞋子,他又爲她脫去羅襪,不知是有意無意,大掌握着她白嫩秀氣的蓮足不放。
他的手很叫人賞心悅目,但因爲常年握筆握劍,指腹生了淡淡的薄繭,輕輕摩挲在她的腳底板,很癢。
女子的蓮足是不能隨意讓人瞧見的,尤其是男子,雖然這人是她的夫君,在那些個激情纏綿的夜裏,失控之餘,也曾眷顧過它們,可那是失控下所做之事,而今光天化日,正二百八的,她委實羞得很。
“六寸膚圓光緻緻,白羅繡履紅托里。”陰柔的嗓音念起詩來彷彿揉進無限情懷,分外蠱惑人心。
她羞得將臉埋進被褥裏,被讚美的蓮足只怕也是陣陣緋紅。
似是看她快要羞不欲生了,他總算放過她,雙腳一脫離‘魔掌’,她趕緊縮進被褥裏,不讓他再窺見分毫,輕輕背對他側臥。
這麼可愛的舉止取悅了他,他俯身上前,好看的脣貼上她的耳朵,“小挽兒,你耳朵好紅。”
他還說!
咬脣,她的臉更燙,更紅了。
顧玦忍不住躺在她身後,一手支着後腦勺,另一手輕輕梳弄她背後的髮絲。
他側躺在她身後的時候,纖細的身子有微微的僵硬,然後就一直僵硬着,始終沒有回頭看他。
心,有些空蕩。
風挽裳沒想到他也跟着躺下了,就在身後,近在咫尺,能感覺得到他呼吸的節奏和心跳,梳弄她頭髮的手是那麼輕,那麼柔。
她一動也不敢動,小手悄悄撫上小腹。
他不放她離開,又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對待她,接下來,她該如何處之?
寢房裏很安靜,心卻無法安定。
良久,身後響起輕輕的嘆息,然後,她知道他起身下牀,腳步聲離開。
兩扇濃密長睫微微顫了顫,緩緩睜開雙眼,確定他真的離開後,她長長鬆了一大口氣,緩緩從牀上坐起,一手支腮,望着關上的房門,心思,千折百轉。
不一會兒,外邊又傳來上門的腳步聲,風挽裳聽得出來是他,慌忙又躺下,這次是側身朝外。
很快,門開。
天色昏暗,屋裏也臨近漆黑。
透過搖曳的九華帳,她看到他左手捧着一個大漆盤,右手拿着一個碟子,碟子上是她好不容易弄好的藥膏,那個漆盤上是還未從那些模子裏取出來的。
他用腳推開房門,一進門就立即用腳尖關門,似是想要把誰阻止在外,然而,一團小小的雪球硬是鑽進來,卡在還未完全關上的門縫裏,扭着小身子使勁往裏擠,睜着大大的墨綠眸,吱吱抗議。
他回頭瞪它一眼,乾脆拿開腳,但是在小雪球以爲被允許進入的時候,又被無情地一腳撂出門外。
每次看到他對小雪球這般,她就覺得好生可愛。
進了屋子,他將手上的東西放在圓桌上,便撩袍坐下,並沒有去關門,也沒有要掌燈,藉着外邊朦朧昏暗的天色,低頭動手取出模子裏的藥糕。
也因此,她可以毫無顧忌地睜開眼看他,他也不會發現。
他坐在桌邊,那雙就連太后都稱讚過的美手輕輕取出模子裏的藥糕,動作嫺熟,完全沒有方纔在廚房裏的笨拙樣,不知是她教得好,還是他學得好。
昏暗的光線中,還隱約可看清他的輪廓,即便如此,看起來也是俊美得不可思議,好看的眉眼,挺直的鼻,還有淺抿的嘴脣,以及優雅如蓮的
氣質,彷彿一幅淡淡的水墨畫,韻味幽遠。
他的俊美是攝人心魄的,帶着致命的危險,卻還是叫人忍不住飛蛾撲火。
時光彷彿靜止在這一刻,世上也彷彿只剩下這個俊美如仙的男子,遺世獨立。
這時,小雪球似是聞到了香味,一下子竄過去,就站在他身邊,昂頭,滿臉渴望和垂涎。
他不予理睬,小雪球等啊等,還是沒等到主人的理睬,想從他的鞋面一路爬上去,又不敢,只能眼巴巴地一直看着。
好久,它的主人終於願意賞它一眼,卻是——
“爺的藥,你湊什麼熱鬧。”說完,還當着它的面,將一個藥糕喫掉。
小雪球耷拉着小耳朵,看了又看,又繞着桌子轉了好幾圈,終於放棄,悻悻然地回到原地,傲嬌地窩着。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風挽裳忍不住脣角上揚。
因爲那些是她親手爲他做的,所以沒做完的,他也不假手於人,也不同任何人分享,包括小狐狸。
是這樣嗎?
其實,這些藥作用都不大,既然抓回來了就該有始有終纔不引起懷疑,她只是沒想到他會這般看重。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做這些,叫她連怨他都難。
以往若她對他這般冷淡,他早就生氣了,哪裏還會做那麼多類似於討好的舉止?
唉!
剪不斷,理還亂。
輕輕嘆息,她翻過身去,拒絕再看,拒絕心軟。
殊不知,在她翻過身的同時,一雙鳳眸徐徐擡起,望着她的背,眼裏,是憂傷的無奈。
不掌燈,只因她的目光比燈還要明亮。
燈,驅走的是屋裏的黑暗。
她的目光,驅走的是他心裏的……黑暗。
※
靜謐的深夜裏,樓上傳來幾不可聞的囈語。
“不!我不是……我不是……”
沈離醉從矮榻上起身,披上外袍,舉着燈臺上徹夜都亮着的燈盞,舉步上樓。
推開房門,關上,走到牀邊,把燈照近一看,牀上的女子正做着惡夢,雙手緊抓着被褥,額上滲出薄汗,很不安,很害怕地搖着頭。
“不關我的事……不是我的錯……別離開……”
“子冉……子冉……”沈離醉輕輕拍她的肩膀,試圖將她從惡夢裏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