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挽裳心頭一顫,也跟着看向他,心裏慌急了。
眼下的局勢,誰能來救他?
太后早就知曉子冉是異族的身份,而今,紙上顧玦親筆所寫自己與子冉是兄妹,也就是表明了他也是異族人!
顧玦鳳眸輕擡,淡淡地勾脣,“太后怎不說奴才這些年都爲太后做了些什麼?即便是異族又如何?”
太后面色一怔,有些難看,“你若不做得那般盡心盡力,哀家倒不會那般信你了。”
顧玦微微合眸,風華一笑,“無妨,太后手裏不還掌握着奴才體內心碎之毒最後解毒的解藥嗎?太后要奴才死,奴才又豈敢不死。”
太后一時語塞,他過於平靜,一番問心無愧,忠心可昭日月的樣子,瞧着真是氣人。
若非他這番模樣,她也不至於會寵信他多年。
“既然你說是異族又如何,那哀家便再給你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只要你供出其餘異族同黨,哀家便信你是真的忠心於哀家!”
顧玦還是優雅從容地勾脣,鳳眸微微擡起,徐徐看向蕭璟棠。
蕭璟棠被他這般一看,微微蹙眉,心起警惕。
太后凌厲的目光也跟着瞥向他,而後又看向顧玦,“你莫不是想要告訴哀家,你要供出之人是駙馬?”
“是。太后可信?”顧玦微微仰眸,笑問。
“顧玦,你竟敢戲弄太后!”蕭璟棠惱羞成怒,拔刀砍向他。
跪在地上的身影,想也沒想地起身撲過去抱住他,那麼堅定地以纖細柔弱的身子爲他擋刀劍。
蕭璟棠不過是想拔刀架在他脖子上,卻沒想她會這般緊張地衝上去。
舉高的刀僵在半空半響,回鞘,冷眼看着他們,壓下心中的狂瀾。
而今的他,不再是爲擁有她而活,他爲的是要取代顧玦,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顧玦僵着身子,顰眉,緩緩地低頭看着懷裏的人兒。
柔軟的身子撲過來的剎那,熟悉的馨香迎面撲來,柔軟的髮梢拂過他的臉,他微闔着眼眸,靜靜地看着抱自己抱得很緊、很緊的女子。
半響,勾脣冷笑,“這般急着要以死同爺謝罪?爺當初撿回你的時候說過說什麼來着?這年頭救條狗都比救個人實在,你這是要同爺證明,你連條狗都不如嗎?”
陰柔的嗓音輕輕地在耳畔響起,聽着很溫柔,但是,風挽裳卻是渾身一僵,沒等到刀鋒落下的疼痛,他的話卻比刀還鋒銳,砍得她滿身傷。
一個衝動的舉止卻能讓她如此靠近他,抱着他,其實,真的不想鬆手。
可是——
“爺當初就不該救回我。”她輕輕放開他,低頭退開,自責到想死。
“是爺沒那個眼力看出你有成爲白眼狼的資本。”他冷睨着她,嗤笑。
“放肆!你們當哀家不存在嗎!”太后怒然拍案,狠瞪了眼莽撞的蕭璟棠。
風挽裳低頭,默默地退到邊上。
顧玦擡頭,從容自若,“奴才方纔供出駙馬了,太后不也沒信?太后若非要說那些事是奴才在背後推進的,那麼,自從緝異司成立,駙馬當緝異司指揮使開始,所有的事情纔開始一樁比一樁糟糕,奴才是否也可以認爲,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駙馬在背後推進的?”
“誰規定只有異族人才能幫異族?”顧玦又微微揚眉。
“好了,你也別想試圖轉移哀家的注意力了,你是琅琊族後人這點,毋庸置疑!哀家也給你機會了,這幾日,也大約是你體內心碎毒發之時,你若不供出其餘異族人,哀家就讓你活活受毒發之折磨,三日後,再押赴午門,斬首示衆!駙馬,將人帶回緝異司,想方法讓他開口!”太后斷然下令。
聞言,風挽裳臉色駭白,心急如焚。
心碎已解,她倒是不擔心。
但是,交給蕭璟棠?
不!絕不能讓他落入蕭璟棠之手,到時,一定會將他往死裏折騰的。
回頭瞧了眼外邊的天色,她毅然跪上前,朗聲道,“太后,莫非您就僅憑一張紙就否認九千歲這些年來爲您鞠躬盡瘁嗎?”
太后不悅的眸光掃過去,“風氏,哀家已看在揭發九千歲有你一半功勞的份上,饒你欺瞞之罪了,你還敢這般質問哀家?!”
“民婦不敢,就如同九千歲說的,是異族又如何,這些年來,太后可不就是因爲相信他的能力才這般寵信於他的嗎?他……”
“夠了!”太后憤怒地拍案,“他若不取信哀家,又怎能暗中助那些意圖造反之人!既已證明了他的身份,若他供出其餘異族人,哀家且饒他不死!若不然……”
“縱然九千歲隱瞞自己是異族人有錯,但也不能就代表他與異族人有所勾結,倘若沒有勾結,又何來供出一說?九千歲之所以隱瞞,也是知曉太后極爲忌諱異族人,倘若太后早就知曉他是異族人的身份,當初還會重用他嗎?”風挽裳擲地有聲,仰眸,勇敢無畏。
“你給哀家住口!”許是被她說對了,太后氣得顫抖。
“不會!也因此,太后就會失去一個能盡心盡力替您分憂解勞的人才!九千歲從十六歲入宮,十九歲便受太后重用,二十歲弱冠還得到太后賜了皇姓,其才華,其謀略都無人能比!太后而今因爲九千歲的欺瞞而寒透心,如此處置他,從事發到現在,他卻沒有多餘的解釋,反倒是嘴角勾着淡淡寒涼的笑意,他也許是對太后您對他過往的忠心做了全盤否認而感到心寒!”
一番慷慨陳詞,說得不卑不亢,擲地有聲。
靜,整個廳堂內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柔柔的嗓音,卻透着波瀾壯闊的威力。
站在她身後的顧玦,依舊微低着臉,收斂眉目,靜靜地站在那裏,彷彿女子那般激昂的一番求情,全然與他無關。
“風挽裳,哀家不追究你的罪,你反倒找死是吧?”太后帶着尖銳護甲的手指,威懾十足地指向她。
風挽裳毅然低頭一叩,“民婦句句發自肺腑,太后若覺得不中聽,便請太后賜死民婦吧!”
太后氣得在正要開口,蕭璟棠忽然幽幽冷笑——
“是否忠心,脫下九千歲的褲子一驗便知。”
聞言,風挽裳猛然擡頭,臉色刷白,全身的血液彷彿凝結成冰,沒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