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妝方面,我待會寫下來再讓人給你送過去。”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平常。
“是。那奴才先去忙了。”霍靖躬身退下。
“小蓮蓬要被爺納爲妾了嗎?真過分!”琴兒憤憤不平地道。
“真看不出她小小年紀就是個狐狸精!”其餘婢女也你一言我一語地罵。
風挽裳一顆心早已亂成一團。
在昨夜一切說開之後,在知曉他有多生氣之後,她是如何也不願去相信他當真奪走小蓮蓬的清白了的。
可是,若沒那樣做,他爲何還要納小蓮蓬爲妾?
莫非,只是爲了氣她?
不,他不是那樣草率之人,斷不會拿納妾這種事當兒戲,況且,那個人是他們身邊的人,若是別人送的女人,他極有可能會不作考慮地去糟蹋,就像以前她曾在君府看到過的那幾個。
不管如何說,他都親自吩咐下來了,也就代表一切都已成事實,還過分地讓她給小蓮蓬準備嫁衣和嫁妝,他就是存心氣她。
可是,她能如何?
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又怎會想到自己的身子會是這樣驚喜的結果。
她的心時不時的悶疼,又是吐血的,這些症狀明明就驗證了盲眼大夫說的,不到半年的時日了,她自然不會去懷疑,自然希望有個人能陪着他。
畢竟,她若死了,他大事得成,子冉也好了,她擔心他失去了活着的目的,擔心他的前路比以前更加黑暗。
她很明白那種感覺,明白活着沒有目的,就如同行屍走肉。
在被蕭璟棠那般欺騙,初到幽府的那段時日,以爲他是以折磨她爲樂時,她就是這般過來的,後來,是尋找弟弟的信念支撐着她活了下來。
若她的身子真是那般結果,即使心痛,即使心裏百般不願,可她不後悔那樣做。
雖然最後,他也有可能不會接受,甚至會生氣。
只是啊,世事難料,她眼下就是給自己挖了個坑,這個坑,跳也不是,不跳也難。
唉!
抑鬱地一聲嘆息,她吩咐幾個還在嘰嘰喳喳的婢女去取來筆墨紙硯,然後,再三斟酌過後,寫下給小蓮蓬置辦的嫁妝單子,讓人拿去給霍靖。
然後,一整日下來,她都悶悶不樂,饒是外邊天氣大好,她也提不起精神來。
……
暖暖的秋光緩緩消失在天的盡頭。
採悠閣二樓的美人靠,美人單手支額,美眸輕輕闔起,又長又密的眼睫像兩把扇子,一眨一眨的時候,定是撲閃撲閃的。
月牙色的雲錦裙裳,上繡精緻花紋,髮髻上單單斜插一支寶藍色簪子,沒有過多的點綴,衣裳也並非華美,反倒是有些過於素淡,但是,穿在她身上,氣質卻不減分毫,那種寧靜恬淡的美,仿似空谷幽蘭。
美得叫人屏息,叫人不忍打斷,但是——
“夫人……”琴兒小小聲地喚,就好像生怕驚走一隻停下棲息的蝴蝶。
風挽裳緩緩睜開眼,有些慵懶地坐直身子,眉目清淺,“可是爺回來了?”
“嗯,爺回府了,此刻應是同千絕大人在綴錦樓談事呢。”琴兒語氣甚是輕快。
風挽裳眼裏閃過一絲欣喜,對上琴兒這丫頭取笑的眼神,立即收斂。
她淡淡起身,擡手扶了扶頭上的髮簪。
琴兒竊笑,“夫人,要不進屋,奴婢替您好好打扮一下吧?”
瞧,真是無法無天了。
她輕瞪琴兒一眼,捋了捋袖子,回屋取早已熨燙好的衣裳,款步下樓,心中卻是暗暗歡喜着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莫怪他那時說想把她拴褲腰帶上了,她而今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與他在一塊。
不過,而今正是他最忙的時候,聽聞太后完全相信他,對他沒有一絲懷疑,一切都在朝他們所預計的方向發展。
當然,少了總是不斷找他麻煩的蕭璟棠,也只需做戲與丞相等人對抗,相對來說輕鬆許多。
……
已掌燈的綴錦樓,在朦朧夜色中,如詩如畫。
屋裏,燃着暖爐,亮着燈火。
寬大的書案前,顧玦端坐在鋪着軟毯的圈椅上,低頭瞧着手上的畫紙,俊眉微蹙。
“都交代下去了嗎?”他陰柔徐徐地問。
“已按照督主您吩咐的交代下去了,但是,此舉等同大海撈針。”萬千絕道。
讓人裝作收購各種殘舊玉佩的商人暗中查找圖紙上的腰佩下落,等同大海撈針。
顧玦放下圖紙,修長的手指輕叩在上頭,徐徐擡眸,“那人就沒再說什麼?爺若沒記錯的話,當年的宸妃是楊家認來的女兒,在成爲楊家之女時,她來自何處,他也不知道?”
當時宸妃之謎曝光後就查過了,只能證明她是孤女,來歷無從可查。
原以爲,那人應該知曉一些的。
萬千絕搖搖頭,“未曾聽說,可能那位爺確實不知道,若不然不會瞞着不說的。”
那可是找他孩子的事,沒理由瞞着。
顧玦點頭,端茶淺啜,倏然,他眉心微挑,望向門口,嘴角淺淺揚起。
萬千絕回頭瞧了眼,雖還未見人影,卻已聽到腳步聲,雖然極輕淺。
他識趣地躬身拱手,“督主,屬下告退。”
然後,退了兩步,轉身出去。
風挽裳才走過白玉平橋就看到萬千絕從裏頭出來,便莞爾地朝他頷首。
萬千絕則停下來恭敬地對她躬身行禮,“屬下見過夫人。”
他在霍靖那裏知曉了全部的真相,知曉她爲何都害得督主那樣了,督主還那般疼她、寵她。
原來,背後藏着那麼悲慘的真相。
“千絕大人,以後見着我無需這般多禮了。”風挽裳停下腳步,柔和地笑道。
“應該的。”萬千絕堅持。
她無奈,也不好強逼他按照自己的要求來,再度對他頷首回禮,然後捧着手上摺疊整齊的衣裳進入綴錦樓。
一進門,她便看到他慵懶地靠在圈椅裏,一下下地撥弄着茶蓋,鳳眸溫柔地看着她,嘴角含笑。
玉色的錦袍,發冠上插着精雕的銀簪,俊美妖冶的臉一顰一笑皆是勾人心魄,尤其是一雙狹長鳳眸,慵懶徐徐地一眨,讓人瞧了酥骨。
“爺,我給您送衣裳過來。”她走過去,將衣裳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轉身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