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半杯半愛 >第十二章 血色印跡
    在八校聯考結束後,意味着假期的到來,楊亦所在的學校第二天早早的就準備放學,這也意味暑假的到來,分別也將不期而至。

    清晨,太陽尚未升起,萬縷金光尚未鋪灑大地,鳥兒尚未起牀鳴叫,微風卻已輕拂整個校園,一聲聲亢奮的聲音早早便在整個男女宿舍嘈雜起來。

    那個時候學生沒有手機,通訊並不發達,更多的信息傳遞是通過書信,正處於那種車馬很遠,書信很慢的年代。

    輕風中,一個男孩渡步女生宿舍不遠處,藉着略顯昏暗的光芒能夠清晰的看到女生宿舍的大門,任何進出的女孩都能盡收眼底。

    不多時,一個身材苗條,阿娜多姿的身影便出現在楊亦的視野裏,微風輕輕的吹起那並不長的秀髮,一雙大眼睛習慣性的四處張望,直到尋找到不遠處男孩的身影,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向着男孩飛奔而去。

    女孩在接近男孩的一瞬間,一下跳起身子,撲向男孩的懷裏,男孩手忙腳亂的將女孩抱在懷裏,眼神有些不安的四處張望,嘴裏唸叨道:“快下來,要不然別人就看到了。”

    女孩略微有些彪悍的說道:“我一個女孩都不怕,你怕啥?”說完還用力掐了下男孩,顯然對男孩剛纔的表現有些不滿意,男孩疼得齜牙咧嘴,卻也無可奈何,白眼直翻,女孩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用力大了些,用光滑的小手輕輕的揉着剛被自己掐過男孩的地方。

    “疼嗎?”女孩輕聲的問道。

    “不疼。”男孩咧嘴一笑。

    “瞧你那個傻樣。”女孩也被男孩的舉動逗笑了,捂嘴輕笑。

    每次放假,無論是放週末還是寒暑假,楊亦都會在這個地方等待文曉,一起喫完早飯後,便各自回到自己家,經歷短暫的分別後。

    這也讓二人顯得有些糾結,一邊是愉快的假期,一邊是與對方短暫的分別。

    雖說楊亦和文曉起得很早,不過有人比他們更早,那便是學校的食堂師傅,由於有的學生離學校比較遠,加上交通並不便利,學校的早餐要比平日裏其他的時候要早得多。

    當楊亦和文曉來到食堂時,熱乎乎的饅頭早已擺放好,楊亦買了幾個饅頭,便與文曉漫步在略顯空曠的操場上。

    嘴裏裏喫着最樸素的食物,臉上掛着最和煦的笑容,男孩猶如大胃王,手裏饅頭狼吞虎嚥,有時一不小心被嚥到了,女孩急急忙忙的給男孩拍打後背,一臉擔憂,不斷叮囑男孩慢點喫,沒人跟他搶。

    女孩喫饅頭的樣子與男孩大相徑庭,像歐洲中世紀的公主一般,舉止優雅,慢條斯理,不急不緩。

    與男孩的喫相形成鮮然對比,女孩有時會扯下一塊饅頭,輕輕的喂進男孩的嘴裏,男孩一口咬下,甚至將女孩光滑的手指也含在嘴裏,惹的女孩十分俏臉微紅,輕輕拍打男孩,顯得極爲羞澀。

    男孩望着女孩害羞的模樣,哈哈大笑,笑的很幸福,笑的很榮幸,幸福或許是因爲這一刻心中充滿了歡樂,榮幸或許是因爲有女孩的陪伴。

    人對世界從朦朧開始認知,可後來我們發現我們有時候或許對這個世界認知越少越覺得美好,認知得越多卻越來越累,或許這就是別人口中的得到也是一種失去吧。

    美好的時光讓人覺得總是那般短暫,楊亦和文曉也在學生的浪潮中分別,沒有熱情的相擁,沒有大聲的呼喊,唯有隱藏在眼眸中深深不捨和眷戀。

    畢竟一放假就是二個月,對楊亦和文曉來說似乎長了些。

    早上八點多,夏日的光芒已經照亮整個大地,楊亦腳踏金色光輝,揹着書包,與往常一樣,獨自一人向着外婆家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楊亦只覺得遍體生寒,即便是在酷暑的七月依然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楊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早已滾燙。

    楊亦知道自己又在發燒了,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只是這一次顯得更加突兀,毫無徵兆,讓楊亦顯得有些慌亂,畢竟這大半路上沒有一個人。

    楊亦咬着牙,雙手緊緊的環抱在懷裏,整個身體全部照射在陽光之下,即便如此依舊難以驅趕身體裏的寒意,整個身子忍不住的劇烈抖動,牙齒與嘴脣輕微觸碰,發出磕磕之音。

    似乎老天給楊亦籠罩了一層陰影,在歸途中讓他寸步難行,這段路程對於楊亦來說顯得異常艱難,無人陪伴,卻又要對抗身體裏傳出的陣陣寒意。

    豆大的汗水不斷從楊亦的額頭低落,臉色顯得極爲蒼白,楊亦使出全身力氣艱難的一步一步向着外婆家走去,步履蹣跚,似醉酒的醉漢搖搖晃晃。

    猶如潮水的寒意開始慢慢的侵蝕楊亦的意識,猶如構建一座囚籠將楊亦的意識深深的圍困住,不斷的縮小侵蝕範圍,直到楊亦的整個意識完全模糊爲止,楊亦的雙眼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轟!

    隨着楊亦最後的一絲意識消失,楊亦整個身子轟然倒地,身體慣性的力量濺起少許灰塵。

    倒地的楊亦猶如熟睡的孩童,靜靜的躺在鄉村小路上,一動不動,輕微的呼吸聲似乎還透露出些生命跡象。

    風兒輕鳴,鳥兒輕唱,陽光明媚,與山村小路靜靜“熟睡”男孩構成一幅略顯扭曲的畫面,雖靜溢,卻總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氣機。

    上天讓男孩轟然倒塌,猶如剝絲抽繭一般讓男孩的生命意識變得越來越微弱,無意無識,無助相孤。

    此時的男孩,猶如大海中一葉扁舟,稍微大一點的浪花,便可將那葉扁舟打翻,猶如沙漠中孤獨行人,身體裏的水分越來越少,或許下一秒便被萬里黃沙埋葬。

    或許是上蒼又動了一絲憐憫,可憐男孩命運多舛的童年,可憐男孩很早便沒有享受到過父愛母愛,可憐男孩雖在成長,卻在有限生命裏受着無盡的病痛苦楚,賜下一絲生的氣機。

    在楊亦昏迷的不久之後,二位路過回鄉的人發現了倒在路中央的楊亦,二人不斷呼喚,可依舊未將楊亦喚醒。

    二人摸着楊亦滾燙的額頭,知道這孩子處於病危之中,也不再猶豫,二人一人揹着楊亦向着村裏走去,一人在前面趕緊的去通知楊亦的外婆,舅舅,大姨,小姨。

    表弟張京在得知自己的楊亦哥昏倒在路中央後,哭得稀里嘩啦,撕心裂肺,不顧父母阻抗非要去找自己的楊亦哥,或許那時在張京的眼裏,昏迷就等同於死亡吧。

    大姨和舅舅得知後,被嚇得魂飛魄散,舅舅甚至來不及穿鞋,就飛奔而去,大姨緊跟在後,外婆,外公,小姨早已坐立不安,擔憂的神色鐫刻在每個人的臉上,不一會便淚流滿面。

    外婆蒼老的容顏更染悲傷之情,仰頭質問蒼天:“老天爺啊,爲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的女兒,這樣對待我的外孫,如果你真的想要,就讓我來代替他們承受這份痛哭吧。”說完,老人淚流滿面。

    只是老天並沒有迴應這位肝腸寸斷,傷心難過的老人。

    山村的小路有些崎嶇,路面上散落着各種堅硬的小石塊,磕破了飛奔而去的舅舅的腳,滲透到腳底裏,絲絲血跡隨着舅舅奔跑的身影,留在整條山村小路上。

    生生磕破皮的痛,早已通過神經中樞傳到舅舅的大腦中樞,但舅舅此時的大腦中樞完全被對楊亦的擔憂所佔滿,完全沒有空去處理身上傳來的疼痛感。

    大姨那略顯肥胖的身軀,此刻猶如被某種強大的力量附身一般,平日裏略顯笨拙的身子,此刻早已健步如飛,緊緊的跟在舅舅的身後,額頭上的汗水猶如下雨一般不斷順着臉頰滴落。

    終於,在前方的舅舅發現了趴在別人背上昏死的楊亦,速度更快,腳上滴落的血液更多,一個個血色腳印在陽光的照耀顯得尤爲殷紅,刺目。

    舅舅一把將楊亦接了過來,這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在望着楊亦那蒼白的小臉時,淚水猶如大壩破堤,不斷流下,哇哇大哭,身子忍不住不斷的哽咽抽搐。

    有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沒到傷心處,或許世間上很多男兒確實如此,在承受不住那份生活的壓力,在承受不住那份深情的擔憂,在承受不住那份真摯的愛離去時,也會猶如孩童一般放聲大哭,來釋放心中的痛苦。

    楊亦的大姨是一名醫生,眼神雖十分擔憂,但作爲一名醫生更重要的是第一時間檢查病人,急忙叫舅舅把楊亦平放在地上。

    舅舅聽聞,急忙脫掉上身的短袖作爲枕頭,將楊亦極爲輕柔的放了下來,大姨臉色凝重檢查着楊亦各項生命特徵,在檢查完後,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對着舅舅開口道:“沒生命危險,只是發高燒導致昏迷過去了。”

    舅舅聽聞後,這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猶如小孩一般破涕爲笑。

    大姨繼續的說道:“快把他揹回去,得先給他降溫,不然持續高燒會影響他以後的發育,甚至會奪走他的生命,不能再拖了。”

    舅舅聽聞,急忙將楊亦背在後背,飛奔而去,揹負楊亦,舅舅的腳掌承受的重力更加大,一些堅硬的石塊早已生生的嵌入舅舅的血肉之中,血液猶如涓涓細流不斷流淌,染紅了這片大地,血色腳印在陽光下更加刺眼。

    一道二十多歲的背影在陽光下拼命的奔跑,背上“熟睡”的男孩靜靜的躺着。

    血色的腳印似乎在證明着這位二十多歲的青年對揹負的孩子無聲的愛,很沉重,甚至有一絲血腥,但卻愛的義無反顧,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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