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鑑寶無雙 >第463章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簡單溝通之後,王老闆點了一壺雀舌,點了兩樣乾果,兩樣果脯。

    茶點上齊,屏退服務員,王老闆起身關好了門,卻仍然沒有拿出皮包裏的東西,而是先請房衛國和吳奪品茶。

    房衛國抿了口茶之後,也不等,“王老闆,看東西吧,正事要緊。”

    王老闆卻看了看吳奪,“小吳先生對古籍善本也有研究?”

    看來,他還是覺得吳奪太年輕。雖然房衛國說吳奪是高手,他終究有點兒不太相信,所以就此可能懷疑吳奪同來的目的。

    吳奪聽他說這話,心想怪不得看皮包不怎麼鼓,原來是古籍善本。

    “王老闆,我玩得雜,都懂一點點。”

    因爲吳奪要從大雅齋辭職了,所以這一層身份就沒提。

    王老闆剛要說話,房衛國先接了口,“王老闆,你找我,我還帶了高手前來,你要是信不過我,多累啊!”

    房衛國這麼一說,王老闆連忙一邊打開皮包一邊笑道,“我就是佩服小吳先生年紀輕輕,眼力過人。”

    茶桌上擺滿了東西,所以王老闆從皮包裏拿出一個長方形不厚的錦盒之後起了身,放到了桌旁貼牆的窄櫃上。

    吳奪和房衛國也就此起身,一左一右站到了王老闆旁邊。

    王老闆打開錦盒,裏頭是一本古代刻本。

    也就幾十頁薄薄一本。高度在27釐米左右,寬度在17釐米左右,沒有書封,在錦盒裏就露出了首頁。

    首頁最右側豎行的字跡沒有缺損:春秋經傳集解襄六第十七。

    《春秋經傳集解》是這一套書的完整的書名;而這本“襄六第十七”,意思是第十七卷;因爲是“春秋”,所以“襄六”指的是“魯襄公六年”。

    《春秋》算是華夏第一部編年體史書,周朝魯國國史,後來出現的對《春秋》進行補充解釋闡述的作品,一般被稱爲“傳”;最出名的是春秋三傳:《左傳》、《公羊傳》、《穀梁傳》。

    從此書的版式來看,行二十字,小字雙行,四周有句讀附音,“山”字魚尾(注:魚尾就是一種版心中間的標記,作爲摺頁基準。)

    吳奪對於古籍善本,着實並不精通,不過入行之後,也不是沒有學習過。

    這刻本給他的第一感覺,首先肯定是老的,而且,還有宋版刻本的感覺!

    古籍善本屬於軟片子,軟片子之中最熱的是書畫,但古籍善本也是一個重要的分類。在古籍善本之中,宋代刻本因爲版式和字體的精美,印刷的精良,加上年份久遠存世稀少,一直都是搶手貨。

    早在明代中後期,宋代刻本就有“寸紙寸金”一說。而現在拍賣市場上,有時候一張宋代刻本的紙頁,也能拍出上萬的高價,更遑論是一本書了。

    在感覺這本《春秋經傳集解》第十七卷是宋代刻本的同時,吳奪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這個王老闆爲什麼不想在市場中出手,而是想“賣”給國家。

    因爲這本書太破了!

    品相堪稱極差。

    有破損,有蟲洞,有髒污,有墨跡,而且紙頁保存情況不太好,有種要脆裂的感覺。

    當然,小心點兒輕輕翻動還不至於碎掉。

    就這個品相,若是在古玩市場出手或者拍賣行上拍,很難賣出好價錢。更關鍵的是,有沒有人買。

    收藏收藏,得能收得住藏得住纔行啊。

    而文物部門和博物館則就不同了,更看中的是文物價值;而且對於保存處理有着更爲專業的技術手段和工具。

    哪怕給錢不多,只要有的賺,還是名利雙收的事兒。

    吳奪心說,這位王老闆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那也得先看這東西到底有沒有價值。

    在隨後的交流和鑑定中,吳奪肯定是要聽的。

    結果聽了之後,還真是宋版刻本!

    這是南宋高宗時期的蜀刻中字本。

    這個版本還是挺珍貴的。這本是“卷十七”,曾經有一本“卷十九”,和這本差不多厚薄,僅僅只有幾十頁,拍出了兩百多萬的高價。

    不過,拍出高價的“卷十九”,那是一流的品相,這本“卷十七”不可同日而語。

    看的時候,三人並沒有過多交流,因爲話太多容易不小心噴出唾沫星子,而且一個不注意別再把紙頁給傷了。

    王老闆重新收好之後,三人又坐到了茶桌邊。

    房衛國心說,得虧叫吳奪來了,要不然對這種東西,莫辨真假,再給介紹到燕京去,萬一不對路,自己也跟着丟人。

    吳奪自然是胸有成竹,這帶文字的東西,他能聽到的特別多,不僅有年份和刊刻出處,還有很多細節。

    只是,王老闆的觀點和吳奪有一點不一樣。

    王老闆認爲,這是北宋的刻本,而且是蜀刻中字本中的初版。

    南宋的版本來就挺珍貴了,他這一下子,卻又給拔高了不少。

    而且他洋洋灑灑說了不少鑑定要點,雖然基本是廢話,但是聽起來好像很專業的樣子。

    吳奪暗笑,怪不得房衛國之前說他有點兒雲山霧罩。

    “不知小吳先生有什麼看法?”王老闆說完之後,本來是先看向房衛國的,房衛國卻轉而看向吳奪,王老闆開口之時,便直接問了吳奪。

    “肯定不是北宋的啊。”吳奪淡然道。

    王老闆還沒卸下剛纔那股子勁兒呢,吳奪這一句,閃了他一下子,“你說什麼?”

    “我說到不了北宋。”

    王老闆回神了,“小吳先生,我剛纔說了很多鑑定要點,你說不是北宋,那是什麼時期的?”

    “南宋初年,確切地說,應該是宋高宗時期,也就是1127年至1162年。”

    此話一出,王老闆和房衛國盡皆啞然。

    說是南宋的也就罷了,居然把範圍縮得這麼小!

    實際上,吳奪連具體是哪一年刻的都知道,但是不能說這麼具體,因爲沒法解釋。

    “小吳先生。”王老闆嚥了口唾沫,“北宋刻本,多用歐體字;南宋刻本,多用柳體字;這本書,是典型的歐體字,也是典型的蜀本中字本體系,北宋風格相當明顯!”

    吳奪笑了笑,“五代時期,蜀地就是華夏的一個刻書中心;到了北宋,刻書之風依然盛行,蜀本聲譽依然極高。不過,南宋時期,因爲遷都,就此形成了浙本的中心地位,多用柳體也是由此產生的變化。而蜀本在南宋時期,繼續保持了北宋的風格,卻並沒有什麼太大變化。”

    王老闆沒想到吳奪居然能鞭辟入裏,但他還是不服氣,“就算如此,你說南宋也就罷了,如何篤定是宋高宗時期這短短几十年之內的?”

    吳奪反問:“王老闆,這本書你看了麼?”

    “肯定看了啊!”

    “有些字,做了缺筆避諱,注意到了麼?”

    “啊?”王老闆不由怔了怔,“是有······不過我記不全,‘匡’字肯定是缺筆避諱了。”

    宋太祖趙匡胤,書中“匡”字缺筆避諱,自是因爲他。

    “還有呢?”

    “我說了記不全。”王老闆的那股子勁兒現在消得差不多了,“你鑑定的依據,難道是這個?”

    “當然不止這個,還有紙張、墨跡等等很多。不過,說這個,最容易講明白。”吳奪接着說道:

    “你回頭再看一看,這本書裏,我注意到了,至少‘匡、玄、敬、徵、桓、構’,都是缺筆避諱的,但是‘昚’字卻沒有缺筆避諱。

    這本書,對出現的宋代皇帝的名字都嚴格做了缺筆避諱。宋高宗趙構,是南宋的第一個皇帝,他的名字也做了缺筆避諱,就應該不是北宋的刻本。

    同時,‘昚’字沒有缺筆避諱,說明此書刻於南宋第二個皇帝宋孝宗趙昚即位之前。

    這麼說,夠明白了吧?”

    吳奪說完,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王老闆竟不由自主地跟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剛纔你就那麼翻了翻,竟然注意到了這麼多?”

    “會者不難,難者不會。”吳奪放下茶杯,“我這點兒水平,比起燕京的那些大專家還差得遠呢,好在你不是在他們面前非說是北宋的初版,那可就······”

    王老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又囁嚅道,“南宋的,倒也還是挺珍貴的。”

    “嗯,就是品相實在太差了。”吳奪接口說了半句,後半句沒說——你這算盤打得真不錯。

    房衛國笑了笑,“王老闆,我什麼時候打過誑語?我說吳先生是高手,那就是真正的高手!”

    “是是是!今天我確實受教了!”王老闆接着又衝吳奪拱了拱手,“事成之後,少不了吳先生那一份。”

    吳奪擺擺手,“都是朋友,一起鑑賞,就圖個樂子。”

    ······

    接下來,就是王老闆和房衛國討論“上交”的事宜,吳奪自不會插話,兀自想了想明天要談的事兒。

    完事兒之後,王老闆要做東請喫晚飯,提了之後他又打電話給他老婆,說一起。吳奪一看,便立即找了個理由。房衛國緊跟着也說晚上早就和領導約好了。

    最後,還是吳奪和房衛國在文物局家屬院附近找了個館子一起喫的。

    回到家裏,吳奪一看還不到九點,便先給胡允德發了個信息,問他睡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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