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會問。”吳大志苦笑,“我的確是有點兒理解他當時的想法了,但並不理解他所做的一切。”
“說說看。”
“他當時‘魔怔’了,瞬間產生了遁入空門的想法。”
祁六鬥哈哈大笑,“這好像應該叫頓悟。”
“你剛纔關於‘天機’說法,可以叫頓悟;但是吳鏑不是,他不是針對一個具體的事情,而是整個人陷進去了。”
“像他這樣一個天才,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地陷入?這應該都是有基礎的。”祁六鬥想了想,“或許,在他心裏,其實一直有解不開的疙瘩;但是,佛法卻幫他在那一瞬間解開了。”
“你又不信佛,反倒給他加起註解來了。”吳大志擺擺手,“算了,這都二十多年過去了,吳鏑的事情,早已不能改變。”
“你這還是理解了,接受即理解。”
“老六啊,我看你好像也有點兒‘魔怔’了,這個‘空相寺祕境’,看來真是不簡單。”
“我清醒得很,也不可能轉投佛門。佛教雖是外來宗教,但是和中土結合發展已久,終究有其高明之處,研究參照,還是可以的。”
······
此時,吳奪和葛亮已經下了洞口前的臺階。
而化肥,卻跑到了那個坳口之外站定,向着山谷的一個方向望去。
吳奪和葛亮便就小跑着跟了過去。
待會兒吳大志和祁六鬥也得來坳口;走之前,還是要取走白玉塔頂、“關閉”洞口的。
此時,日已將落西山,夕陽餘暉不能盡滿山谷,好似產生了斑斕的光感。
“肥哥,你在等什麼?”吳奪接着便問了一句。
化肥看了看吳奪,卻很快又望向原來的方位。
“等人?”吳奪又問。
化肥這次直接沒有表態。
“那就等它一會兒吧,反正都出來了。”葛亮在一旁說道,“化肥今天格外反常,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好。”吳奪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吳大志和祁六鬥也過來了。
“化肥怎麼了?”吳大志問道。
“它好像在等什麼。”吳奪應道,“陪他等會兒。”
“那先把白玉塔頂取出來,把洞口‘關閉’吧。”吳大志一邊打望一邊說道,“雖然山谷沒人,但······”
話說一半,停了。
因爲遠處有一個人影出現了。
踽踽獨行,正在向此處走來。
這山谷並不是直的,能直線看到的距離,不足百米,這人影就是在吳大志說話的時候“拐”入視野中的。
四人都看向了這個人。
而此時,化肥也動了。
它並不是忽然而動,而是一步步向這個人走去。
這個人和化肥在距離吳奪他們大概三十米的地方相遇。
吳大志臉色大變:
“吳鏑!”
吳奪嘴脣忽而有些發乾:“真的?”
“是他。”吳大志緩緩應道。
“正主來了?”祁六鬥看着前方,“原來,吳鏑纔是化肥真正的主人。”
吳大志此時已經平靜下來,“那就等他過來吧。”
吳奪本想迎一迎,因爲吳大志是吳鏑的長輩,可以等着,而自己是晚輩;可又一想,自己若是這麼上去,好像也不妥,還是等吳大志先和他說話纔對。
這是吳奪第一次見吳鏑,估計也是最後一次。
吳鏑身材中等,略瘦,大衆臉,留着一層短短的頭髮;並不是和尚的打扮,穿了一件黑色半長的棉服,墨藍色牛仔褲,黑色登山鞋。
而化肥和吳鏑相遇,也並不是狗子見到主人的樣子。
它站在吳鏑面前,靜靜注視。
吳鏑卻在看了看化肥之後,又看了看遠處的吳大志,繼而才蹲下身來,摸了摸化肥的腦袋。
金身再現!
這道金身虛影,將一隻小白狗籠罩其中。
恰在此時,化肥仰頭髮聲,“歐——”
化肥仰頭的同時,金身虛影如同放大的投影一般,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而且化肥的叫聲,隨着虛影的動作,好像加了一些回聲似的。
“你們看到了麼?”吳奪忍不住擡手一指。
“什麼?”葛亮盯着遠處的化肥,接口問道。
“金身虛影!很大!”
“你眼花了吧?”葛亮又看了看吳奪,“化肥還沒他蹲下的膝蓋高。”
吳大志也接着說道,“化肥的情況,我也知道。但是現在,並沒有看到什麼金身虛影。”
祁六鬥也說話了,“小吳,你可能老是想來想去,太過費神。”
“不是······”吳奪擡手比劃起來,但是再看過去,金身虛影卻已經沒了!
此時,吳鏑已經邁步向這邊走了過來,而化肥,則在他的身邊,一起走。
······
“七叔,別來無恙?”吳鏑走到了吳大志面前,問候之後,又衝其他三人微微點頭。
“我以爲你會叫我吳老施主。”吳大志嘆了口氣,“這些年,你都到哪裏去了?”
“我雖多年隱身匿跡,但一直沒有出家爲僧,怎能叫您施主。”吳鏑應道,“這些年我一心尋求佛法,悄然走過不少地方······”
“噢?”吳大志又問,“那你這次來,是來取走那張紙?然後便就真的出家爲僧?”
“對。沒想到您也在。”
“你不想見見九鼎?”
“我得知此事之後,給龐統送過兩幅畫,之後便沉想一段時間,最終自問沒有想見之心,纔會來取紙,了斷這最後一縷塵緣,才能遁入空門。”
吳鏑自始至終,神色都很平和安寧,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
吳大志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擡手指了指吳奪,“他是吳奪,當年的事情,我都告訴他了。”
“鏑叔······”吳奪正要行個大禮,吳鏑卻先行雙手合十,“多謝!”
吳奪一時愕然,吳鏑卻接着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兒還有一件白玉塔頂,正好一併贈與你吧。”
吳鏑輕輕拿起吳奪的一隻手,將白玉塔頂放於他的掌心,同時說道:
“當年北周宇文邕滅佛,空相寺臨時倉促轉移,有高僧以佛法之力,營造此處。當時共製成兩件白玉塔頂,爲的就是防範一件丟失,還有一件備用。
可是,後來兩件白玉塔頂卻一起失蹤,所以在重新尊佛的時期,空相寺雖然重建,這些物品卻一直未能重見天日。
卻不料,民國時期,兩件白玉塔頂被人在一處唐代墓葬中發現。而後機緣巧合,又讓我在燕京得到了一件。
此時,門洞已開,你們想必也是機緣巧合得到了另一件。
若想交由國家處理,只報一件白玉塔頂即可;而這一件······你便是我了斷塵緣的見證人,善哉善哉。”
······
吳奪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拿着這件白玉塔頂,看着吳鏑,恍然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當然,吳奪之前也沒見過吳鏑,所謂的“陌生”,是一種恍若隔世的距離感。
吳鏑沒有再多說,最後和大家打了個招呼,便向洞口走去。
而化肥接着也跟上了。
一開始化肥跟着吳鏑,吳鏑本就要過來,並不是很在意;但他現在要去洞中取紙,化肥卻還跟着,吳鏑便在中途停了腳步,回看吳大志,“七叔,這小狗······”
他好像和化肥毫無“感應”,現在只是化肥“一頭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