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蟑麼牛 >第010章:古麗娜爾
    陳淑娟離開了茶社,瞧着天色快晚,也不在外邊喫飯了,趕緊的騎上自行車趕往城西回家,心裏還有很多的話要問自己的爹陳大奎,等着陳淑娟回到了迎春裏自己的小院,透過窗戶的玻璃瞧着屋裏有外人,陳淑娟也沒在院子喊着爹,就去推門進了屋。

    當陳淑娟進了屋裏,卻看見屋裏有兩個穿着大長袍的人,坐在炕沿上,和陳大奎聊着天,陳大奎瞧見閨女推門進來了,臉上立馬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那兩個穿長袍的人也連忙下了炕,回過了頭,瞧着陳淑娟,臉上卻顯露驚喜的神情。

    一個鬍子拉碴,頂着新疆特色小圓帽,一眼就分辨出是新疆人的大高個,更是走到陳淑娟的跟前,一副欣喜的樣子,對陳淑娟說着:“哦,美麗的古麗(漂亮女孩),你就是娟子吧。”

    陳淑娟連忙身子往後撤了撤,問道:“你幹嘛,啥古麗咕嚕的?”接着探着頭問道陳大奎:“爹到底是個啥意思嗎?他們是幹甚的?”

    陳大奎雙手捂着面,上下使勁的搓了臉,讓自己顯得自然一點,思謀了一會兒說道:“娟兒,他們……他們是你孃的親人。”

    陳淑娟聽了,不由的愣瞪住了,這就意味着自己的娘也是新疆人,打小自己就沒見過自己的娘,也發現自己和其他的小朋友長得不一樣,小時候還因爲長相,被小朋友們擠兌過,罵自己是個二混子,還在自己的爹夠厲害,小朋友們只是擠兌,沒受過欺負,自己也曾經問過陳大奎,自己的娘在哪,陳大奎總是用娘死了的藉口敷衍自己,今天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孃的親戚,屬實讓自己迷糊了起來。

    那個年長的新疆人眼眶有少許的溼潤,說道:“娟娟,我是你的Haga。”(音譯塔哈:舅舅的意思)

    陳淑娟腦子有點懵,有往後閃了一下,鞋子也沒脫,先上了炕,繞過了兩個新疆人,又下了炕站在了陳大奎身邊,說道:“爹,到底是個甚意思,你說清楚了。”

    陳淑娟今年整二十了,陳大奎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對陳淑娟說道:“他們是你孃的親人,這是你的舅舅和表哥咧。”

    陳淑娟聽了又仔細的瞅了瞅對面兩個人,年長和年青的,有幾分相似,那個年輕的操着比較標準的普通話說道:“娟娟?我是你的表哥帕爾曼 伊爾凡,你叫我帕爾曼表哥就可以,我和我的父親還有我們的族人,來燕州做營生。古麗娜爾……古麗娜爾.庫爾班,我的姑姑,也就是你的母親,特意囑咐我們,來看望你的。”

    陳淑娟聽了,心裏已經明白了自己是個維漢二混子,但是關於母親的事,自己是一無所知,當下很難接受,於是說道:“我現在腦子很亂,你們容我先捋捋。”接着對陳大奎說道:“爹,你和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還有個警察,對我說了個什麼古蘭丹姆的名字。爲什麼有很多人好像都認識你,瞭解你,爲什麼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你到底是幹嘛的?我的娘是幹嘛的?”

    陳大奎聽了,嘆了一口氣,只好對陳淑娟述說了一段封存二十年的往事……。

    燕州自古就是華夏北疆的交通和兵家重鎮,西通西域,北固蒙古,歷史悠久。燕州市有一座清真大寺,據說始建於唐貞觀二年,距今一千三百多年了,是全國著名的清真古寺之一,坐落在燕州市的城南,圍繞着清真大寺居住的,多是回維的族人。解放初期有一隻西域的駱駝商隊,一直駐紮在燕州市,隨這隻駱駝商隊在此居住的,還有一些維族人,老燕州人稱這些維族人叫口外大卷毛。

    七十年代初期有一個維族姑娘,名譽燕州,人們稱呼她“古蘭丹姆”因爲她像極了《冰山上的來客》中的阿依夏木所扮演的角色,姑娘的本名叫:古麗娜爾.庫爾班。

    古麗娜爾生的美麗,舞蹈又跳的好看,關鍵是還有一副好嗓子,諸如:《花兒爲什麼這樣紅》、《冰山上的雪蓮》在古麗娜爾的口中唱出,那是別有一番風味,自然而然成了燕州市文工團的角兒,雁北地區很多人,都有人特意前來觀看古麗娜爾的演出。

    那年月,知識分子下了鄉,城市裏多留下了吊兒郎當的市井混子,城西二十出頭的陳大奎就是其中一個,這小子本身是燕州市齒輪廠的工人,但是每天也不正經上班,仗着自己人高馬大,手裏還有一竿子的“義氣”兄弟,成天遊走在燕州市的大街小巷,儼然成了燕州市的地頭蛇,去哪都橫着走。

    陳大奎瞧上了古麗娜爾,自己裝的人五人六,只要是古麗娜爾有演出,這小子就上趕着去看,每次還能混到最好的位子,不是帶頭鼓掌叫好,就是送上大捧的鮮花,一來二去,不知道陳大奎身份的古麗娜爾就和陳大奎有了來往。

    陳大奎這小子,心眼壞得很,騙着古麗娜爾說,自己是齒輪廠的車間頭頭,家裏有關係,將來說不定還能當上個廠長之類的話,就把古麗娜爾的心給迷了,相處半年多就把古麗娜爾給騙到了單位公寓,對古麗娜爾行了“苟且之事”。

    要說這陳大奎雖然是個混子,但是對古麗娜爾還算真的是用心,從那以後,也正兒八經的做開了人,一心想着多上工,多掙工分,將來好養活古麗娜爾,可是沒想到沒過半年,古麗娜爾的肚子就大了起來,那個年月,沒結婚就同居算是流氓罪,古麗娜爾的才藝再好,也架不住文工團的說三道四,成了搞破鞋的女女。

    古麗娜爾的演藝生涯斷送了,尋來了陳大奎,招羅着辦結婚,陳大奎自然是高興,等着陳大奎娶古麗娜爾進了家門,古麗娜爾才知道,自己是真真兒的上了陳大奎的當,這小子哪裏是什麼車間頭頭,分明就是小混混,家裏一窮二白不說,還隔三差五的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

    古麗娜爾有着身孕,不好和陳大奎再發脾氣,沒人的時候自己也會偷偷抹着眼淚,等着生下了個女孩,在陳大奎的家裏又休養了一年,給自己新疆的孃家人捎去了信,被接了走,從此就再也沒有和陳大奎有過聯繫。

    陳淑娟從小沒娘,好在陳大奎算得條漢子,後來又做了四城的管事(和事佬,給混混們說和的營生。)小朋友們只是擠兌陳淑娟,也沒個人敢欺負陳淑娟,陳大奎對自己的閨女也百般疼愛,讓陳淑娟感覺到這個娘可有可無!

    今天突然就跳出了一個舅舅和表哥,只是讓陳淑娟覺得詫異,還不至於讓陳淑娟驚慌失措。陳淑娟聽了陳大奎的敘述,知道了自己爹孃的過往,舒緩了下自己的情緒,接着詢問舅舅和表哥來此的目的。

    伊爾凡對陳淑娟說道:“哦,我們這次來燕州是做買賣的,要在燕州帶好長的一段時間,你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妹妹,特意囑咐我們來看望一下你。”

    陳淑娟聽了,點了點頭說道:“好了,你們也看到了,我和我爹現在生活的不錯,你們可以走了。”

    伊爾凡從懷裏摸出了一個香囊,解開了囊口,從裏邊掏出了一塊圓潤的玉器來,把玉器放在囊上,又擺在了炕沿上,對陳淑娟說道:“你的母親託我把這個交給你,他其實一直惦記着你,很多東西你還小不明白,作爲一個女人……,唉!你將來或許會明白,理解你母親的選擇。”伊爾凡說完了話,右手撫摸着自己的胸口,微微的俯了下身子,帶着帕爾曼倒退了一步,接着轉身離開了陳大奎的家。

    陳大奎瞧着伊爾凡走了,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連句相送的話都沒有,陳淑娟倒是好奇的走到炕沿邊,摸索起伊爾凡留下的玉,鵪鶉蛋大小的一顆白色玉卵吊墜,圓潤剔透,握手微涼,玉卵隱隱之中還能看見幾絲金線或隱或現。

    陳大奎走到了陳淑娟跟前,對陳淑娟說道:“娟兒,你恨爹不?”

    陳淑娟端詳着玉,好似沒心沒肺的說道:“恨你作甚,你把我拉扯這麼大,沒功勞還有苦勞咧。”

    陳大奎詫異的看着陳淑娟,閨女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大哭大鬧,於是說道:“這塊玉是你母親帶的,我見過很多次,叫什麼金絲玉,你要擡好了,別丟了,說不定哪一天你還得去尋你娘咧。”

    陳淑娟聽了說道:“陳大奎,那明兒個我就去尋我娘去?”說完還狡黠的斜着頭瞧着陳大奎。

    陳大奎用指頭點了陳淑娟腦門一下說道:“臭丫頭,連爹也不叫了?”

    陳淑娟連忙嬉皮笑臉的說道:“逗你玩呢,爹我餓了,明天我不去撒叔的茶社了,要去學校教課了,我去緩緩,你快點去做飯。”

    陳大奎聽了,連連點頭說道:“好啊好啊,去那沒洋相的地方,有個甚用咧,還是當老師的好,我去給閨女煮麪條咯。”

    陳淑娟點了點頭,繞過了陳大奎,自個進了裏屋,拉了一張毯子躺了下來,把頭蒙的嚴嚴的,把那顆金絲玉輕輕的貼在面頰上,閉上眼睛,感受着金絲玉上的溫度,心裏默唸着古麗娜爾的名字,彷彿這一刻,鑽進了古麗娜爾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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