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說遠離了京城,大家都是普通人。
沒有皇子,也不分是被罷了官,還是四品官或是七品官,也沒有侍衛和駕馭之分。
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朋友。
朋友多了路好走,朋友多了路子寬;朋友幫忙畫圖,不收錢。朋友來了有好酒,朋友來了有肉喫,朋友來了親自下廚
胤禛覺得自己很有說服人的天賦。
很容易就哄得小丫頭和自己一起幹活。做不到你織布來我耕田,能做到你洗菜來,我提水。
一桶水只有二三十斤重,輕輕鬆鬆從井中提出來。
他把水桶放在井沿上,扭頭去看蘇櫻。
雪白的小手抱着一個大蘿蔔,來回搓洗上面的泥沙。
這樣的日子也很好呢。
有房有田,有好看又可愛的媳婦,還有一隻看門的大黃狗。
若是天長日久的這樣,不讓她做飯,洗菜也不讓她洗,他一個人來。
她只管喫就行了。
男人嘛,什麼事都要多承擔一些。
“水涼嗎”
胤禛提起木桶把水倒盆裏後,去摸蘇櫻的手。
又自己回答:“不涼啊”
剛出井的水,冒着淡淡的白霧,繚繞着白裏透紅的小臉蛋。
“臉都凍紅了,你去屋裏吧,我來洗。”
胤禛從蘇櫻手裏奪下蘿蔔扔進水盆裏,沒等她應話,抱了她就往屋裏走。
身子騰空的時候,蘇櫻才反應過來,掙扎着小聲說:“你放我下來,被旁人看到了笑話。”
主家要親自幹活,下人們也不能閒着。原來負責竈房的兩個廚娘,此時,一個正在封蘿蔔窯,一個正在殺雞。
看到東家在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二人相視了一眼,趕緊低下了頭。不約而同的想,貴人們就是不一樣,什麼事都敢明着來。尋常人家可不行,手都不可能碰,做什麼事都要等到晚上。
胤禛也想現在就是晚上,差事也圓滿的完成了,心中沒了雜念,好好循序漸進一番,然後摟着佳人沉沉睡去。
明早在晨光中醒來,二人相視一笑,抱着溫存片刻,穿衣服起牀,坐上馬車一路歡聲笑語的回家。
多麼美好的事。
不行啊,天還早。
“你要是覺得無聊,我出去叫人來陪你聊天。”
胤禛把蘇櫻放在暖塌上,把瓜子擺在她面前,又掂起暖壺去沏茶。
蘇櫻摸不透他的心思,難道是差事辦的好,喜出望外,所以有用不盡的精力困了也不想睡光想來回跑騰着幹活
看着他一臉睏倦的神色,遲疑了一下,勸說道:“爺也別幹了,他們還沒來,也不知道這些粗活究竟是誰做的。”
讓爺和福晉親自做飯給外人喫,這樣的事,那是不可能的。小小體驗一把夫唱婦隨的生活,目的就達到了。
胤禛眨了兩下沉重的眼皮,放下暖壺後,打了個哈欠。
“連着四晚沒睡,還真是有點困了。我認牀,有個熟悉的東西在旁邊,才能睡得着。”
說話的時候,挨着蘇櫻坐了。
柔軟的小腰,熟悉的味道,想一頭扎進懷裏,大口呼吸,然後再也不出來。
“快摟着我的脖子,別讓我掉下去”
胤禛低聲嘟囔道。
還真是隨便啊蘇櫻猶豫着,是把他推到一邊,還是找條毯子給他蓋上時,發現胤禛已經睡着了。
蘇櫻看了他片刻。
小心的把頭從她腿上挪下來,拿了個枕頭放在腦袋下面,又拿了毯子搭在他身上。
一番忙活,他仍保持着,方纔放下來的姿勢。
臉上的表情都沒變。
還陌生的地方睡不着呢,看這樣子,把他扔到外面,都不會醒。
胤禛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鋪天蓋地的白幔,重重疊疊,在狂風中繚繞。他在白幔之間穿棱,來來回回,找不到出路。
漫天漫地的白色,除了自己之外,看不到一個人。
他跑得實在太累,躺倒在地,睡着了。
夢裏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他在黑暗裏又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模糊的聲音在遠方呼喚:“到上朝的時間了,該醒醒了”
一遍一遍的呼喚。
胤禛費力地睜開眼,憶怔了半天,纔想到是朱家莊。翻了個身,看到蘇櫻坐在離他三四步遠桌邊,低頭看着紙上的什麼東西。
寶藍色的大袖衫,杏黃坎肩兒上錯落有致的繡着摘枝兒梅,下身是件一綠到底的百褶裙。頭上珠結翠繞,劉海似煙。
不倫不類的。
從服飾上看不出是旗人還是漢人,從髮飾上也看不出,是有男人的小婦人;還是未出閣的黃花姑娘。
胤禛沒來由的有些生氣。
好看是好看。
但身爲一個福晉,怎麼能如此示人呢福晉就該有福晉樣子,衣服就不說了。頭髮要綰起來,讓人一看就知道是成了親的。
免得被不知情的人看到,生出什麼非念,招惹麻煩。
“他們還沒來嗎“
胤禛坐起身說。
他看着蘇櫻擡起了頭,目光怪異。
於是又問:“戴鐸他們從德水鎮回來了嗎”
“現在辰時末了,馬上巳時。”蘇櫻說。
巳時
胤禛扭身朝窗戶上望去。
不可置信地說:“我睡了一晚上”摸了摸腦門,還是不太相信,“我明明剛睡着。”
蘇櫻摺疊着方纔看的東西,笑吟吟道:“他們昨晚在這裏用的飯,安排在前院住。早上用過飯,就先回去了。“
“他們四人,每人給他們帶了一隻羊、兩隻雞、兩隻鴨、一條豬後腿,五十斤小米,五十斤綠豆、一百枚鹹鴨蛋,每人一罈果子酒。”
“拿人手短,喫人嘴軟。回去他們不好說你的不是。”
胤禛:“”還真是睡了一晚上。
蘇櫻遲疑了一下,把疊起來的紙張,遞給他:“昨晚周侍郎先畫了個草圖,你看看有需要改的地方沒有。他說,等過幾天放了年假,來實地勘察後,根據地勢,再做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