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能當場錄用,也不是因爲他的出色,而是吏部陳尚書讓甄選官特別注意一下戴鐸。
同場有人拉着戴鐸問:“兄臺如此有才,怎麼不走科考跑來花這個冤枉錢。”
戴鐸說:“我是家奴,走不了科考。”
那人驚:“你哪兒來的錢”
戴鐸說:“我家福晉借給我的。”
那人又問:“你是哪個府上的”
戴鐸說:“四貝子府。”
那人暗自撇嘴,還福晉,直接說四爺不得了。
府裏和戴鐸一起去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捐的縣丞,一個捐的戶部小吏。
蘇培盛預估的另外三人沒報名。八品的縣丞也要五千兩銀子,實在是一個很大的數目,萬一還不上錢可就麻煩了。
知縣一年的俸銀才三十五兩銀子。一品官員的家中,還未必能有一萬兩銀子的積蓄呢。
府裏的差事又很好,喫的好穿的好,出去比縣令都體面。
幹嘛要去冒那個風險。
對一些人來講捐官一件天大的事。
遙不可及。
對於朝堂來說,開朝捐官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賣的都是無足輕重的位置,不值得一提。
早朝上宣佈的纔是大事。
下個月徵葛爾丹,特命明珠隨駕;于成龍負責糧道督察。
李光地丁憂期滿,官復原職,任工部左侍郎,暫不任職,去調查江寧織造局。
戶部的七品書史令溫達調工部任員外郎,派外差負責無定河總帳務。
下朝後,王新命長出了一口氣,他還以爲無定河的事,要在朝堂上議論一番。他是昨晚纔回的京城,剛進府裏,就被等候的明府小廝叫去,被明珠劈頭蓋臉大罵了一頓。
心惶惶了一夜。
白惶了。
就是嘛,無定河修的這麼好,怎麼可能會中途換人。
朝中最焦慮的是人索額圖。
年前年後,他都在爲江寧織造局奔忙,其他事暫且放到了一邊。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先前派去查案的常海,快馬飛書從江南給他遞的消息是,不但上貢的絲綢數量有問題,而且以次充好。
這還算是小事。
江寧府打着織造局的名義,在江南大量以賤價收地,收來的地種桑樹,用以養蠶。
近兩年,江寧府的織機數量擴大了五倍。
多出來的絲綢哪裏去了
全都賣了。
讓無地的老百姓,男的養蠶,女的織布。可是給的工錢,填飽肚子都困難,民怨累累,已經有人上京告御狀了。
織造局是內務府設在江南的衙門,內務府是皇家的。在外人看來,這事等於是皇帝讓乾的。
這是往皇帝臉上抹黑啊。
不是抹黑,是潑大糞。
皇帝一向提倡寬仁治國,而且現在國庫並不缺錢。
這若讓皇帝知道了,凌普全家的命都不夠賠的。
索額圖氣勢洶洶的去罵凌普,凌普卻不以爲然,江南路途遙遠,萬歲爺最近忙葛爾丹的事呢,哪裏有閒心過問別的。
而且下個月就要出征了。
只要等到秋天,新桑樹養的蠶,吐的絲,織出來的絲綢賣出去,賺了錢,多給他們發些銀子,就萬事大吉。
索額圖問凌普:“那些上京告御狀的人呢”
凌普得意地回答:“都抓起來了,一天一頓飯養着,死不了。等萬歲爺一離京,就放他們出來。”
索額圖氣暈了頭,扶着桌角緩了半天神,才緩過來勁,心驚膽戰地去找太子。
太子笑呵呵的安慰他:“索相莫怕,皇阿瑪一走,就是本宮監國,無人敢提這事。等皇阿瑪回來,都處理乾淨了。”
太子和凌普不在意,他不能不在意啊。
惹民怨,這是天大的事。
爲了做到萬無一失,索額圖把凌普抓起來的人,一個一個給錢,他親自勸說,威逼利誘把他們打發回江南。
並且派人日夜盯着南城門,只要有江南口音的入京,就密切關注,稍有可疑就抓起來問詢。
希望能撐到皇帝出征。
現在皇帝另派人查織造局的事。
織造局是撕開內務府的一個口子,一旦撕開就擋不住了,壞消息會源源不斷地涌出來。
就會牽連到太子。
人選也已經想好,爲了不使皇帝疑心,就不用太貼身的人,推薦富察氏的馬思喀擔任。
一直等到中午,也沒等於皇帝的召見。
梁九功歉意地說:“萬歲爺今兒太忙了,早膳後就沒閒着,召見了七八位大人。”
是啊,有時間召見了七八位大人,沒時間召見他這個內閣中堂。另一位內閣大臣佟國維可是見着萬歲爺了。
佟國維最近的心情極好。
大兒子推薦的人,被萬歲爺親自提升到了工部。
三兒子擔任籌糧大任。尤其是得知胤禛也被派去之後,更爲自己的這一步棋感到滿意。
糧道的問題,他早想到明珠前面,並且稟告了萬歲爺。
看形勢,太子馬上是不行了。
做的壞事太多。
壞事暴露之日,就是廢掉太子之時。
明珠幫大阿哥走的美人計這步棋,已經成了臭棋。
今日早朝明珠也參加了,下朝後,衆人向他道賀時,費揚古看都沒看他,更別說搭話道賀了。
佟國維也沒向他道賀。
一是他心裏不想道賀;二是在這關鍵時候,他要站好隊,要站到大阿哥的對立面。
太子一旦被廢,最重要的一擊,一定是來自於大阿哥那邊的。
到時候,萬歲爺對太子惱怒的同時,肯定連大阿哥的勢力也惱着了。不能受他們的牽連。等他們都被萬歲爺排除在外之後,纔是八阿哥嶄露頭角的最佳時期。
朝堂上的大人們各懷心思,有喜有憂。
蘇櫻坐在門廊下眯着眼曬太陽,心中滿是憂愁。
她細細的想了一遍,還有什麼未辦妥的事。
突然想到了九公主靜憲的婚事。
這事也要當緊皇帝徵葛爾丹回來,心就靜了,就該張羅皇子公主們的婚事。
可這事還沒給胤禛商量。
一番猶豫之後,蘇櫻着人往宮裏捎信,讓九公主來府裏一趟。
九公主昨日纔來過,陪納蘭語嫣玩了好一會兒。目前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找納蘭語嫣的麻煩。
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肚子氣。
因爲無論她怎麼找岔,納蘭語嫣一句軟話都不肯說,甚至懶得搭理她。
九公主曾向蘇櫻請教,怎樣才能讓納蘭語嫣低頭屈服。
蘇櫻怕九公主對納蘭語嫣越來越過分,就告訴她,等自己想到了對策,第一時間同她說,讓她暫時別去理會那隻臭石頭。
九公主還以爲是蘇櫻想好了主意呢,接到傳信,催着車伕跑得飛快。
蘇櫻說:“你四哥去西北之前,在衆多京城子弟中篩選了一遍,看中了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正準備細細的考察一番,卻去思過了。他臨走時,說等回來再決定。我在想要不要先告訴你,由你親自去觀察。畢竟要成親的是你嘛。”
九公主急問:“是誰”
蘇櫻說:“他阿瑪是四品官,在戶部任職。他大你一歲,今年十五,個子挺高,五官端正。性格還不是太瞭解。他現在雲林書院讀書,你先偷偷去看看是否如意。若是如意,就製造機會跟他碰面。”
九公主有些失望。他自己尚沒差事,他阿瑪纔是四品官。自己是公主啊,好歹也得是個尚書家的兒子吧。
轉念又想,四品就四品吧,總比嫁去蠻夷之地的強。官小好欺負,嫁過去就能當家。九公主又問:“叫什麼名字哪家的”
蘇櫻說:“佟家。”
靜憲眨了眨眼,“佟家跟佟貴妃是本家嗎”
蘇櫻點了點頭道:“佟貴妃是妾室庶女,佟安顏的阿瑪是佟家的嫡長子,佟安顏是嫡長孫。我跟你四哥商量過,佟佳氏佟家,家大業大,顧安顏不用參加科考,可以直接襲爵封官”
靜憲生怕蘇櫻改變主意,急慌慌地打斷了她的話:“四嫂,他叫佟安顏是吧我明天就去雲林書院看,只要長的不醜,就他了。”眉頭一皺,又說,“衝着佟家的家業,稍微醜點我也認了。”
說完,摟着蘇櫻脖子大笑道:“四嫂啊,我的好四嫂,你真會給我挑人家。”
她額娘因家世低微,一直被其他嬪妃小瞧,在宮中小心翼翼的。佟家啊佟半朝,半個朝堂的人都跟佟家有關係,而且是嫡長孫。
等她嫁入佟家,看誰還敢嫌她額孃的家世不好。
滿意滿意,萬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