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似的黑暗席捲着細碎的星光在裏面翻涌,浩浩蕩蕩,漫無邊際。
這麼好看的男人,用馬蓉的話說,怎麼就是個渣男呢
“有人來了。”
蘇櫻的話剛落,就響起了敲門聲。她立馬迴應:“進來。”
夥計開門的那一刻,胤禛鬆開了手,恢復了先前正襟危坐,君子端方的姿態。
夥計把用藍邊細瓷碗盛着的糊塗面,擺在蘇櫻面前,把酸湯麪擺在胤禛面前。站直身子,退到門口時,才說話:“另一碗酸湯麪,被溫大人帶走了。他讓小的轉告客人一聲,他先回房。”說完關門離開。
胤禛往蘇櫻的方向挪了挪,在她腿上摸索了兩下:“我要喫你的。”
“你不是愛喫帶酸味的東西嗎我討厭酸。”
蘇櫻想要坐到他對面去,被胤禛摁住了腿,“你的面看起來更好喫,不讓我喫你的,我現在就喫你。”語速極快地說:“那晚說好的,你要說話算話。”
緊抿着嘴脣直視着蘇櫻。
好像她要是不同意,他立馬就撲上來了。
蘇櫻把兩隻碗調換了位置。
“給你。”
“你坐在這裏不許動。”
自從提到塌之後,胤禛滿心滿腦都是兩個人緊抱着,在寬大的塌上狠狠翻滾的場面。
把她死死地摁在懷裏,不求饒不放開。
想的無心喫東西。
剛拿起筷子,又放下。
快速地站起身,從蘇櫻的背後抱她:“走,去看看塌掃好了沒。”待蘇櫻站起身,柔軟的身子攏在他的懷裏。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保持着環抱她的姿勢,閉上眼用側頰去蹭她的脖頸和下顎。
肌膚相親,呼吸相聞。
先前計劃的欲擒故縱和徐徐圖之,徹底四分五裂,不可收拾。
低聲喃喃道:“櫻櫻,我想你了,想的很。跟我回去,好不好”
聽慣了他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話,乍聽到軟軟綿綿的祈求。
蘇櫻微愣。
稍側眸去瞧他。
微閉的眼睫顫動着,像是兩隻驚恐無助,卻又想大着膽子圖謀不規的臭飛蟲。
一巴掌拍死了事。
蘇櫻拍了拍他的頭,像哄小孩子似的說:“你不是要去看塌的麼走啊。”
胤禛轉身到她前面,面對面對擁抱着,用脣輕碰着她的鼻尖,順着向下,繞到她的脣畔,有意無意的廝磨着她的脣角和下顎,卻極力剋制着自己不去和她的呼吸相接。
委屈道:“你故意說呢,其實心裏不願意。今天就不看了,讓我抱抱就行。”接着又遲疑地問:“你方纔的話是不是真的”
蘇櫻問:“什麼”
胤禛的話低了些:“你說我很討厭。”又追問,“我哪裏討厭我身份高貴、相貌好、性格好,人又聰明,無一處缺點。”
蘇櫻:“”
胤禛又說:“你才討厭。這世上也就只有我,明知你諸多的不是,仍願意視而不見。你卻一點不懂感恩。”
轉眼又恢復了原來的德性。
蘇櫻捂着被他氣息薰染得酥癢的耳朵,“天色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吧”
“你想讓我送你”胤禛很意外,熱烈地看着她問:“你剛纔不是氣話真想讓我宿在你塌上”生怕她改變主意似的,立即又說:“騎馬吧,騎馬快,我們同乘一騎。”
店裏的人都知道店主是原來的四福晉,大部分都認識她,還知道她現在已經不是福晉了。
胤禛剛來時,只有管事認得他,當他坐進房間裏,幾乎所有的店員都知道四爺來了。後來又知道店主也進去了。
這個晚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小房間裏。尋常人家的休妻或是和離之後,是老死不相往的。雙方見面就得雞飛狗跳。
他們會是什麼情況
當胤禛拉着蘇櫻的手出來,堂廳裏站的人,有人瞪大了眼睛想看仔細,有人不好意思看把臉扭到了一邊。
管事大着膽子迎上來,笑道:“主子爺,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什麼都是全新的。”
胤禛腳步未停地說:“不住這裏了。”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四爺在這裏嗎”緊接着蘇培盛小跑進來。急慌中,差點沒撞上胤禛。擡頭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低聲急急地說:“四爺,宮裏主子傳話,有火急的事找您,讓您速速回去。”
打擾爺的好事。
胤禛想把這個該死的奴才踢飛到天邊。
卻只得耐着性子,問:“什麼事”
夜深了,落櫻園的前院仍亮着燈。
馬蓉和張廷璐,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着閒話。終於聽到車輾聲,馬蓉起身出去,衝到大門口,迫不及待地問:“成沒成“
蘇櫻垂頭喪氣地說:“沒說上正事呢,又走了。白白給他笑了一晚上,還浪費了兩碗麪。”
張廷璐也湊了過來,“明天是李蟠給我們寬限的最後日子。”
這一趟,也不是沒有收穫。最起碼,知道了胤禛不可能不管她的事,這讓她有了新的計較。
蘇櫻口氣堅定地說:“田地暫時不交,李蟠給我們來硬的正好。”
胤禛一路快馬加鞭趕回城時,城門早已經關了。送上郡王的令牌叫開城門,直奔回府。
“九公主有了身孕,是佟家的。皇阿瑪得知後大怒,把九公主關了起來,說是準備貶爲庶民,逐出宮。額娘跪求了半天,才同意天亮後走。”
納蘭語嫣說。
胤禛問:“佟家那邊是什麼意思“
納蘭語嫣道:“不知。”
胤禛問:“這事,府裏都誰知道”
納蘭語嫣道:“我想着這是醜事,誰都沒說。”
胤禛出了西暖閣,讓蘇培盛去叫劉能。
劉能正睡得香,聽到主子爺找他,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往外跑。聽完胤禛的吩咐後,釦子還沒系完。
跟在胤禛後面進了書房的納蘭語嫣說:“讓下人知道這事,合適嗎”
胤禛沒什麼情緒地說:“不讓別人知道,怎麼才能得知佟家的情況”
納蘭語嫣接話:“現在是宵禁時間。”
胤禛反問:“我不知道嗎”接下來,便不再說話。
他又想起了蘇櫻,如果今晚是她在府裏,佟家的情況,肯定已經知道了。
有次,他和一個官員出城辦差。早上出門時,給蘇培盛留話說是晚上回。結果那天,因爲一點意外耽擱,就宿在了德水鎮。
陌生的地方不容易入睡,到了後半夜將將睡着,就被人叫了起來。說是京城的貴人尋人,查房的。
原來蘇培盛看宵禁了,他還沒回,就把這事報給了蘇櫻。蘇櫻讓府裏的人在城內他可能會去的地方找,她去了那名官員家裏。
那家的內眷無一絲擔心的說,應該是趕不回來,宿在外面了。
那是個乍暖還寒的初春,夜裏挺冷。
富存看到他,語氣不善地說:“趕快回去。”大約是氣極了,全程只說了這四個字。入了城門,看到費揚古正和值班的校尉說話。
他那時候纔想到,富存四品官的身份叫不開城門,何況還帶着十來名侍衛。
回到府裏時,快天亮了。
這麼小題大做,他也有點生氣,沒好氣地衝等在門房處的蘇櫻說:“一晚上沒回而已,能出什麼事”
蘇櫻陪着笑臉說:“沒事正好啊我怕是遇着攔路搶劫的,依你的性子,定是不肯順從,萬一打起來了,把你打傷,搶了你的衣物,把你扔在路邊。你又是昏迷不醒,凍一晚上會凍壞的。”
這是三年前的事,那時候覺得她的想法很可笑。但看在是關心他的份上,也沒多責怪。
現在他早知道了,她猜測的事,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府上一名侍衛的父親是個酒鬼,一個冬夜喝多了酒,睡着在外面。三天後找到人,不知死了多久了,仵作說是凍死的。他聽說的時候想,若是當晚他的家人發動所有的親戚去找,或許不會凍死。
胤禛沉浸在關於蘇櫻的回憶裏,等待的時光,顯得沒有那麼的漫長。好像沒過多久,劉能就回來了。
“佟家的小崽子在祠堂裏跪着,打聽來的消息說,佟半朝準備讓他跪死在裏面。”
胤禛還未表態,納蘭語嫣就搶着說:“想辦法把佟安顏弄出來,讓他和九公主私奔吧。找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去過他們的小日子。”
胤禛說:“送側福晉回去。”
佟家的人也是徹夜難眠。
書房裏,佟科書又一次問佟國維:“阿瑪,萬一萬歲爺不賜婚,顏兒就沒命了嗎”又祈求道:“阿瑪您去求求萬歲爺賜婚吧,您去求,他肯定同意。”
佟國維最近心煩的很,不想跟人多說話。被問的次數多了,只得交實底:
“我在等四皇子來求我。他來求我,我再萬般無奈的答應,冒死去跪求萬歲爺。四皇子就欠我們家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是能把我們綁在一起的好時機。”
“四皇子現今沒有烏拉那拉氏,又風頭正盛,只要我們聯手,成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