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鮮衣怒馬的大衙內,但杜驍帶的禮物也很寒磣,就是一盒茶葉。

    將禮物遞給傭人,杜驍視線望來,很快就注意到了堂而皇之坐在趙泰的陳良。

    他表情凝滯了下,不過迅速便恢復正常,

    “趙叔叔,您真是越來越年輕了。”

    走過來的杜驍沒有了以往的霸道與威勢,像極了一個禮貌謙遜的後生晚輩。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老話。

    一個成熟的人永遠不會只有單調的一張面孔。

    在不同的人物面前,他們會展現出不同的樣子。

    “是嗎?我正愁頭上的白髮有多了幾根呢。”

    趙泰站起身,笑容和藹。

    “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東海傑出的青年企業家,陳良,這位是……”

    “趙叔叔,我和陳董認識。”

    杜驍接過話,看着陳良,沒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相反笑容和煦。

    “陳董,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

    陳良也沒有拿捏架子,在杜驍主動開口打招呼後,很快放下茶杯起身,臉上同樣掛着意料之外的笑意。

    “趙總督剛纔說還有客人,我也沒想到居然會是杜公子你,還真是巧了。”

    杜驍笑着點頭,完全看不出仇怨和矛盾。

    兩人的演技可謂半斤八兩,不分伯仲。

    “正好,你們倆既然認識,那就不用我多做介紹了。”

    很顯然。

    今天這場飯趙泰不僅沒有提前和陳良說明,杜驍也同樣被瞞在鼓裏。

    “總督,飯好了。”

    肖祕書提醒。

    “走,邊喫邊聊。”

    陳良和杜驍兩人各懷心思,跟着趙泰走向餐廳。

    肖祕書本來是打算離開的,可是卻被趙泰留下來一來一起喫。

    一點小細節就足以從側面說明趙泰的爲官以及爲人。

    在市府一號院喫飯,自然不會出現什麼滿漢全席的場面,餐桌上的菜很簡單,三葷三素,都是些家常菜。

    “你們平常應該喫的都是美味珍饈,也不知道喫不喫的習慣。”

    “趙叔叔,您這話說的,我這個人從來不挑食,小時候,我爸給我喫的最多的,就是鹹菜饅頭。”

    陳良臉色明顯僵硬了一下,要不是最近經歷的事情多了,心性接受過不少錘鍊,差點就笑場了。

    這要是笑出來,那鐵定就尷尬了。

    就算是他,小時候家庭環境那麼差,也沒慘到天天鹹菜饅頭的地步啊。

    可是趙泰卻似乎信以爲真,笑着點頭。

    “你爸個性就是那樣,認定男孩子就得喫苦,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嘛。他那一輩從小也是這麼過來的,所以教育你也是一樣。他從小就想讓你從軍,繼承他的衣鉢,可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人生也是自己的,他花了那麼多的功夫,最後不也是沒能隨意嗎。”

    趙泰和杜驍在那聊着家常,陳良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喫菜。

    “陳董,喝一杯?”

    肖祕書很會來事。

    祕書這個工作,一般都是人精,而作爲第一大祕,他在東海,也是名副其實的權力人物。

    一般的富豪,肯定不需要他去放下身段迎合,主要是這個年輕人在總督心目中的分量似乎不太一般,不能怠慢。

    “不好意思,我開了車的。”

    “沒關係,待會叫個代駕就好了。”

    對方如此給面子,陳良也不太好拒絕,只能點頭。

    桌上的酒不是茅臺,而是特供的國窖,不在市場流通,只提供一定級別以上的大員。

    雖然現在腰纏萬貫,但這麼好的酒陳良確實還從沒有喝過,一口下肚灼燒的辣意嗆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下,當即有些上頭。

    他的咳嗽聲將杜驍和趙泰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小陳,沒事吧?”

    “沒事。”

    陳良呼吸了下。

    “沒想到這酒這麼烈。”

    “陳董要是喝不了,還是喝水吧,否則待會要是喝醉了可就不太好了。”

    杜驍提醒。

    衆所周知。

    龍國除了是人情社會外,還是酒桌社會。

    陳良這酒既然已經倒了,假如不喝完,放在這裏,那就是對趙泰的不尊重,指不定會因此得罪對方。

    杜驍此舉貌似好心,實則用心險惡。

    陳良自然也不是剛出社會的愣頭青,不管怎麼說,他之前起碼還在順風公司幹過一年多,基本的人情世故還是清楚的。

    “沒事,多謝杜公子好意。”

    “這酒相對來說確實烈了點,但對你們年輕人來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你們兩個,可得好好喝一些。”

    趙泰隻字不提陳良杜驍二人衝突的事,但話外之意卻表達得很清楚。

    他的出面,着實讓杜驍有點始料不及。

    之前陳良在他眼裏,只不過是一個資本家,除了有點錢外,其他方面不值一提,但假如趙泰在後面給他撐腰,那概念就不一樣了。

    東海的一把手,日後鐵定是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

    別說他杜驍了,就算是整個杜家,一般也不願意去得罪這樣一位大員。

    只不過杜驍想不通的是,一個無根基無背景,充其量只是走了點狗屎運的小子,是憑什麼獲得如此趙泰如此青睞的?

    “杜公子,我敬你一杯,之前多有得罪,還往你不要往心裏去。”

    陳良朝杜驍端起酒杯,眼神真摯,神情誠懇。

    不看僧面看佛面。

    這時候假如自己不給陳良這個面子,那就是打趙泰的臉,杜驍不會這麼傻。

    笑了下,杜驍也很快端起了酒杯。

    “陳董言重了,什麼得罪不得罪,一點小誤會而已。”

    “哐。”

    兩個杯子清脆的撞在一起。

    不管是不是相逢一笑恩仇泯,起碼在趙泰的注視下,兩人臉上都帶着和煦的笑意。

    又是一口。

    從肚子到喉嚨都彷彿有一股火在燃燒,陳良暗暗咧了咧嘴。

    相比之下,杜驍的表現就要好太多,或許是經常喝這種酒,神色如常。

    “趙叔叔,清子呢?”

    “孩子大了,由不得父母了,她很少回來。”

    趙泰搖了搖頭。

    在提起自己這位掌上明珠的時候,這位大權在握的大吏眉眼間流露出一股蕭索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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