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母親祭日，昨天陳良便低調回到故鄉，因不想鬧出太大動靜，沒通知任何人。
沙城是一座小城市，再加上父母墳地處於偏僻郊區，祭拜完父母的陳良下山，走了半天，也沒看到一輛出租車。
早知道，之前應該讓那輛出租等一會的。
好在一輛進城貨車經過，在看見他招手後，好心將其帶上。
“小夥子，抽菸不？”
貨車司機單手開車，另一手掏出煙盒。
“不了，謝謝。”
司機也沒勉強，一個人開車多少有些無聊，多個人聊天能排解寂寞，這也是他願意載陳良的原因。
當然。
陳良面色謙和，不像壞人。
“你這是上山弔唁去了？”
司機邊抽菸邊瞟陳良問道。
“師傅，你怎麼知道？”
陳良詫異反問。
“這麼重的黃紙味，一聞就聞的到。”
司機笑了笑，裂出被薰黃的牙齒，繼而感嘆道：“像你這樣有孝心的年輕人，現在不多見嘍，”
“我也是很久纔回來一趟。”
陳良搖了搖頭。
司機聞言，隨口問道：“你在外地上班？”
“嗯。”
“看你模樣，工作應該很不錯吧？”
雖然這年輕人穿的普普通通，但他總覺得對方身上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精神氣，和他見過的人都不太一樣。
陳良笑道：“湊合，現在長大了，日子好了些，但我可是地地道道窮人家的孩子，小時候過的生活，怕您都想象不到。”
“不會吧……你這麼年輕，估計是九零後，九零後早錯過苦日子嘍，我小時候那纔是真窮，過節纔有餃子喫，平時能喫上肉餡包子，那就叫改善生活，看看你們這代年輕人的生活，多好啊，喫好穿好是最基本的，隨便買個手機好幾千，年紀輕輕就有自己的車，想旅遊就旅遊。”
司機大叔唏噓感慨。
“幸福的時代，是靠每一代人共同建設來的。”
陳良總結道。
“說得好！”
司機大叔深以爲然點頭，因爲聊天分了心，也或許是開車抽菸的原因，快進入市區的時候，前方有一臺黑色路虎攬勝突然猛地急剎，單手握着方向盤的貨車司機沒反應過來，直接撞了過去。
砰……
兩車首尾相撞。
好在速度不快，車損並不嚴重，頂多是保險槓變形，可司機大叔仍憂慮嘆氣，表情格外凝重。
50排量的路虎攬勝，低配車型，一百來萬。
只有交強險的貨車，保險公司最多賠付兩千塊，哪夠給人家換保險槓。
司機大叔心裏叫苦不迭，推開車門下車，打算賠禮道歉多說好話，指不定路虎車主大度，心一軟，就不需要他承擔責任。
與此同時，路虎車四個車門先後敞開，下來兩男兩女，都挺年輕，貌似二十七八歲，男的趾高氣揚，女的時尚做作，絕對屬於普通人眼中的美女，不過看他們的架勢，恐怕這事很難善了。
“實在對不住，我從省城開過來，太累，注意力不集中，沒剎住，幾位大人有大量。”
司機大叔賠着笑臉說好話。
駕車的平頭青年氣勢洶洶。
司機大叔猶在賠笑，連說對不起，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小人物的生存哲學。
貨車副駕駛位，陳良坐着沒動，社會有社會的規則，就和自然法則一樣，最好不要輕易干涉。
“別他媽說沒用的，賠錢！”
平頭青年兇巴巴喝斥，另一個男青年也一副狠樣。
倆花枝招展的妹子站在一旁冷眼藐視衣着樸實到近乎寒酸的司機大叔，毫不掩飾內心的嫌棄、厭惡。
“你們說，得賠多少錢？”
司機大叔橫下心問平頭青年，貨櫃車里拉着活的海產品，萬一在路上耽擱久了，活蝦活蟹，變成死的，損失更大。
“呦，看不出來，挺有魄力嘛。”
平頭青年陰陽怪氣。
“我哥們兒這車兩百多萬，後保險槓，成套換，得五六萬，看你這摸樣，就一窮鬼，我們不坑你，五萬。”
平頭青年的朋友冷笑着幫腔。
五萬。
司機大叔將近大半年的收入。
雖然他清楚豪車修起來很貴，但這個價還是遠遠出他想象，一時不知所措。
坐在車裏的陳良神色平靜，對方並未獅子大開口，4s店換一套保險槓，就算上不了五萬，也不會差太多。
“怎麼，傻了？”
平頭青年邊說邊肆意拍打司機大叔的臉，侮辱意味嚴重。
路過的車輛見發生車禍，都停下來放下車窗看戲。
司機大叔猛地掙脫平頭青年的揪扯，不是反抗，而是直接跪地上，使勁兒磕頭，搞得兩男兩女錯愕不已。
“我拿你五萬塊錢，給你跪下磕幾個響頭，你行嗎？”
回過神的平頭青年不爲所動，話糙理不糙。
“我老婆住院，家裏僅有的幾萬塊錢是救命錢。”
“操，真他媽能編。”
平頭青年氣急，掄拳要打，被不知何時下車的陳良攔住，平頭青年皺眉問：“你丫幹嘛？”
陳良攙扶起司機大叔，對平頭青年道：“你的損失，我賠償。”
“你？”
平頭青年上下打量陳良，顯然不信坐在貨櫃車副駕駛位衣着普普通通的陳良有賠償能力。
“這……這怎麼行……”
司機大叔急了，不願意把陳良牽扯進來。
“萍水相逢，即是緣分，你載我一程，我應該報答。”
“小子，你確定你要幫忙賠錢？”
平頭青年緊盯陳良，“你要是敢耍我，你就死定了。”
陳良置若罔聞。
平頭青年用手機拍下貨櫃車的車牌、司機大叔身份證以及追尾現場，而後讓陳良坐進路虎攬勝後座。
事情告一段落。
兩輛車繼續向前行駛。
平頭青年的女友開車，他和同伴把陳良夾在後座中間，生怕陳良跳車逃跑，維修費沒着落。
“哇，勁爆新聞啊，東海著名女企業家蕭美姝涉嫌殺人，被正式批捕。”
坐在路虎副駕駛位的女孩興奮扭身，讓夾着陳良的兩人看她手機屏幕顯示的新聞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