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鄧禾的加入,兩人對弈由此變成了三人對弈。

    想當年,鄧知先卡陳良下棋的時候,鄧禾也會在旁邊做參謀,與今日之場景,何其相似。

    只不過那時,陳良和鄧禾兩個孩子是“同仇敵愾”,聯手對付鄧知先,而現在瞧出歲月不饒人,鄧禾立即改換門庭,站在了父親這一邊。

    準備早餐的彭恩翠走出來,似乎要說點什麼,可是當看到一幕,眼神略帶恍惚,回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嘴角不自覺流露一抹唏噓的笑容,不願打擾,轉身又進了廚房。

    鄧禾雖自告奮勇,可棋藝卻一如既往讓人不敢恭維,即使父女倆精誠團結,同心協力,可結果下了不到五分鐘,軍馬炮就被陳良各吃了一個。

    這下子,鄧知先忍不住了,頓時開始抱怨起來。

    “你這丫頭,還是別來添亂了,你這水平簡直太差,完全是來故意害我的。”

    陳良老老實實下自己的棋,不言不語。

    鄧禾很是尷尬,其實下成這樣也不能全怪她,鄧知先至少也得擔一半責任,可她自然不可能去和父親爭辯,只能把責任全部背在自己身上。

    “這局怪我,再來一盤。”

    眼見對方雙馬兵臨城下,鄧禾知道翻盤無望,索性直接認輸。

    “鄧禾,我看你要不去廚房幫彭阿姨吧,別在這誤導鄧叔的思路,鄧叔剛纔還和我下得有來有回。”

    陳良很會說話,言外之意顯然在指責鄧禾幫倒忙。

    被照顧面子的鄧知先立馬大點其頭,“就是,你還是別參和了,當年你幫小陳也是,盡在添亂,你還是幫你媽去。”

    被嫌棄的鄧禾惱了。

    “爸,你怎麼能這麼說?他是在挑撥我們父女感情,不行,我非得幫你贏一把。”

    鄧禾被激起了好勝之心,瞪向陳良,“我要認真了。”

    陳良忍俊不禁,沒回應,默默擺棋。

    雖然少年時鄧知先贏棋後洋洋得意的暢快笑聲還餘音在耳,但畢竟長幼有序,作爲晚輩,也不能讓長輩面子上太難看。

    第三把,陳良本來已經想着故意放水輸掉算了,同時,也不能做的太明顯讓這對人家看出來,所以打算先喫對方几個子。

    可就在他不緊不慢調兵遣將排陣佈局的時候,鄧禾的一手棋,讓他愣住了。

    鄧禾拿起馬居然走了個“目”字。

    在正式賽事裏,這種失誤,是被直接判負的。

    陳良當然沒有這麼嚴苛,好心提醒道:“馬走日,而不是走目,你下錯地方了。”

    “你這丫頭,簡直胡來,算了,你還是一邊去。”

    鄧知先嫌棄的擺手,作爲“象棋高手”,居然生出這樣的閨女,簡直是丟盡他的人。

    正當他要拿起那枚走目的馬重走的時候,鄧禾突然抓住父親的手。

    “爲什麼不能走?”

    鄧禾盯着陳良,沒有任何犯下低級錯誤的羞愧,雲淡風輕,理所當然道:“我的馬是千里馬,走的就是目字。”

    此話一出,兩個男人都震驚了。

    千里馬?

    所以能走目?

    鄧知先錯愕不已的望向自己閨女,嘴巴微微張大。

    他下了半輩子棋,還是頭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鄧禾看着陳良,臉上沒有任何異色,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陳良眼角跳動,欲言又止,在鄧知先古怪的注視下,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行。”

    棋局繼續。

    可不一會,陳良又停住了,忍不住擡起頭,

    “你的兵還能倒退?”

    鄧禾抿嘴一笑,解釋道:“特種兵你知道嗎?”

    鄧知先一語不發,歎爲觀止,下意識將主導權全部交給了閨女。

    陳良表情木然。

    接下來,他眼睜睜看着鄧禾用炮直接隔了雙方的兩個兵打掉了他的馬。

    “這又是什麼意思?”

    “高射炮就是這樣。”

    鄧禾輕描淡寫。

    鄧知先像是重新認識自己的女兒,不住的瞅鄧禾。

    他馳騁棋場半生,頭一次見到如此“精彩絕倫”的操作。

    接下來鄧禾開始了她個人的表演,象都開始挪過河。

    已經麻木的陳良問都沒再去問。

    小飛象。

    他懂。

    這些陳良都忍了,但他沒有放棄,打算讓鄧禾明白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投機取巧都沒有絲毫用處,可小時候挺古靈精怪的鄧禾讓他徹底明白了什麼叫魔高一丈。

    鄧禾突然擡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奇怪。

    陳良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鄧禾拿起他的士幹掉了他的老帥。

    陳良臉色凝固。

    鄧知先怔怔道:“禾禾,你這是……”

    鄧禾笑意嫣然:“爸,這是我培養的間諜,特意派去做臥底的。”

    “……”

    “……”

    兩個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盡皆失聲。

    “怎麼樣,還下嗎?”

    鄧禾揚了揚漂亮的眉毛,得意的看向陳良。

    間諜都出來了,還下個屁?

    陳良嘆了口氣,搖頭投子,“我認輸。”

    可以看出,鄧知先還沒太盡興,可鄧禾一通操作讓他實在是不太好意思繼續拉着陳良繼續下下去。

    不講道理,是女人的特權,但他作爲一個長輩,還是要面子的。

    互有輸贏,算是喧鬧收場。

    鄧禾和陳良收好棋盤。

    彭恩翠的早點也烹製好,幾人上桌,邊喫邊聊,其樂融融。

    “咱們這,還真像一家人啊。”

    手裏拿着一個茶葉蛋的鄧知先笑着感嘆。

    彭恩翠看着長大成人的一雙男女,眼神也充滿了欣慰。

    “鄧叔,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

    陳良笑道,這不是阿諛奉承,也不是投其所好,在他心裏,從小對他照顧有加的鄧知先父母,就是他的親人。

    “陳良,你應該清楚鄧叔的意思,小時候也就算了,那都是玩笑話,可現在你們倆還能坐在一起,這真是太難得的緣分……”

    “爸,您又來了。”

    鄧禾將父親打斷。

    鄧知先目露不虞,板起臉。

    “我說的有錯嗎?你和陳良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知根知底,有誰比你倆更加般配?”

    他並不是那種真那麼霸道專橫的家長,他們雖然是普通人家,可閨女卻有着大家閨秀具備的那種氣質,剛纔最後一盤棋,假如換作對手是別人,閨女會那麼理直氣壯的耍無賴?

    閨女自己可能沒意識到,但他看得很清楚。

    而陳良呢?

    沒有較真。

    他如此撮合,並不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心,而是相信女兒跟陳良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

    “行了,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咱們就不要瞎參和了。”

    彭恩翠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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