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手高超的槍法展現得淋漓盡致。
賴金良仰倒在艙門外，身子一下一下抽搐着，望着藍天白雲，眼神逐漸渙散，那把匕首也早從手中脫落。
“陳董”
“陳董你沒事吧”
聯合航空的高管們紛紛朝舷梯跑來。
沒有理會下屬們的呼喊，陳良轉過身，怔忡的看着地上的賴金良。
頭部中槍，註定不會有生存可能了。
“你還好吧”
舒窈也跑了上來，覺得這個男人的反應有些奇怪。
歹徒被成功擊斃，難道不是值得高興的事
陳良沒有說話。
此時，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或許只有他清楚，賴金良根本沒有傷害他的意思，最後假裝要襲擊他，只不過引誘狙擊手開搶，故意求死而已。
“聯繫醫院，讓他們派臺車過來。”
看着已經沒有了生機的歹徒，魏雲忠鬆了口氣。
假如陳良有什麼三長兩短，他的責任會很大，可好在那種情況沒有發生
他雖然感到非常奇怪，歹徒爲什麼忽然從飛機裏走出來，但這個問題這個時候也不太重要。
不管怎麼說，這場危機是成功化解了。
賴金良的屍體被拖走。
機場秩序很快恢復。
作爲最後和歹徒相處的人，陳良則去警局做了一個筆錄。
“喂，你不會被嚇到了吧”
當他從局子裏走出來，發現舒窈居然在等他。
並且，還朝他遞來了一瓶礦泉水。
“他是歹徒，死不足惜，假如那時候狙擊手不開搶，倒下的就是你了。”
這位嫉惡如仇的警花向來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
今天陳良大公無私捨己爲人的表現，讓她感到敬佩。
天底下有幾個老闆會爲了一個員工以身涉險
她以爲陳良的異常反應，是受到了驚嚇。
也對。
普通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經歷那樣的場景。
有幾個人見過死人
更別提親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擊斃在自己身邊了。
一時間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你這次，也算是幫了我們警方的忙，我請你喫頓飯吧。”
折騰了一下午，現在確實已經到了飯點。
陳良打開礦泉水喝了一口，並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
兩人就在警局附近找了家餐廳。
“你是怎麼把賴金良騙出來的”
點完菜，舒窈忍不住問道，暫時放下了成見。
她清楚，假如賴金良不出機艙，狙擊手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而這是談判專家都沒有辦到的事。
“我沒有騙他出來，是他自願出來的。”
陳良此時的心情非常複雜，賴金良慘死的畫面一直縈繞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狙擊手沒有錯。
這是他的職責。
但是賴金良，也罪不至死。
“他自願出來的”
舒窈皺眉，目露疑惑：“難道他不知道他假如走出飛機，會很危險嗎”
陳良注視着她。
“假如我告訴你，他是刻意求死，你信嗎”
舒窈一愣。
“他根本沒有打算傷害我，只是妻兒的死，讓他喪失了活下去的信念，他最後之所以做出刺我的樣子，只是想逼迫你們開搶而已。”
作爲一名經驗豐富的警查，她自然不傻，通過陳良的描述，她開始回想賴金良被打死前的場景，逐漸的領悟過來。
假如真的要傷害人質，賴金良又何必走出艙門才動手
他完全可以在艙門內就行兇。
相通其中關節，舒窈沉默下來。
“舒警官，你說假如我早一點猜到他的想法，先一步提醒你們，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陳良輕聲問道。
賴金良是一個罪犯，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不可否認，他也是一個可憐人。
從他的故事裏，陳良有一股感同身受的感覺。
他不是沒有經歷過生死，甚至，他的心腸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硬。
段錚、祝國瑞，可以說都是間接的死在他的手中，但這些人的死，陳良並沒有任何感覺。
但今天，看着賴金良倒在自己面前，他產生了一種無法剋制的負罪感。
“與你無關。”
清楚內情後，舒窈終於明白爲什麼這個男人的反應這麼異常。
作爲一名警查，類似的情況，她也經歷過。
對方此時的感受，她能夠體會。
“我曾經抓過一個罪犯，他因爲殺人，潛逃了十五年。當我抓到他時，他有一個八歲大的兒子，有正當的工作，事業順利，家庭美滿。”
“很顯然，他已經徹底改過自新，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可是因爲這些，我就不抓他了嗎”
“他的妻子當時跪下來哭着求我，給我磕頭，說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可是犯罪就是犯罪。我還是把他抓了回來，沒過多久，就執行了死刑。”
“我捍衛了正義，但毫無疑問，我也破壞了一個幸福的家庭，我讓一個女人失去了丈夫，讓一個孩子失去了父親，並且這樣的事情，還不僅僅只有這一例。”
這位一直以來在陳良面前沒有好臉色的女警花此時態度分外的柔和。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有負罪感，甚至還很強烈，但是你要清楚，做錯事情的，不是我們。賴金良的悲慘遭遇，也不是你造成的。”
“你去醫院看看，不幸的人數不勝數，假如人人都像他那樣，一時想不通，就去報復社會，那社會早就亂套了。”
“從他拿起匕首，挾持那名空姐的那一刻，他就沒有回頭路了。他沒有權力讓別人替他的悲劇買單。”
“錯的，是他自己。我們只是做了我們應該做的事而已。”
陳良笑了一下。
“舒警官，沒想到你心理輔導也這麼厲害。”
舒窈也笑了起來。
“我也沒有想到，你還有這麼大無畏的一面。”
“看來，我們對彼此的認識以前還不夠。”
陳良話中有話，這無疑在釋放着示好的信號。
舒窈沒接茬，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
不過通過今天，她對這個男人的印象確實有了不小的改觀。
從以前陰暗腹黑的單調資本家形象，逐漸變得有血有肉起來。
也對。
有光的地方，就會有黑暗。
一個人的身上，又怎麼可能全是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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