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謀明 >第一百七十章 動員
    有利之下,便是不利。

    背後是海,兩邊是河,沿途村舍集鎮很多,敵人的行止無法隱瞞,雲梯關這邊想要急進奇襲的困難度也大多了。

    這一片地方在後世是鹽城區域,也屬於江蘇地區,江蘇原本就是屬於純粹的平原省份,全省海拔在五十米以下的地方佔了九成還多,只有不到百分之四的地貌屬丘陵地區,只有海州,淮安,南京等少數地方有山地,其餘地方整個縣沒有一座小山的情形也是極爲常見。

    鹽城地方則是平原中的平原,海拔在十米以上,全境地方沒有一座山,連稍高的丘陵也是沒有。

    這樣的地方一眼看過去毫無遮蔽,想要用埋伏之法來應敵那也是笑話了。

    倒是能用少量兵馬藏在河邊蘆葦從中,或是河堤一側,但自己本身就放棄陣列,以少而散亂的軍伍衝向敵陣,簡直就類似飛蛾撲火,哪怕雲梯關這邊個個以一當十,這樣的埋伏和突襲也是類似笑話了,只有不知兵的人才會做如此設想。

    在座的將領當然不能說是身經百戰,但在閔元啓每天開小竈的教導之下,對兵學已經算是入了門,並且也不斷的在與小規模盜匪的交戰中汲取經驗,逐漸入門,成長,並且按天資的高低,成爲特點不同的有經驗的武官。

    “大人,土城,千戶所城,與我們百戶相隔不過十餘里,在萬人規模的戰陣中,足以掩護成爲我們的側翼。”郭尚義待諸多大將說完之後,才霍然起身,抱拳道:“這些城池可爲我軍右翼,由少量旗軍和大量警備士分批駐守。我百戶右側是第四百戶和第七百戶等幾個百戶,綿延也是十餘里,這裏外圍有溝渠林地灌木,再配合長柵在各百戶門戶之外,以警備士和少量旗軍駐守,可爲我軍左翼。兩翼固守,廣設旗幟令將士搖旗吶喊以壯聲勢,以爲疑兵,敵攻任何一翼,我軍主力可側擊其後。若兩翼俱不顧,則只有趨我嚴密固守在大河之側的本部,我軍列陣於河畔,右手有大河爲屏,敵騎無可展開,左側則是木柵,箭樓,房舍,工地,敵騎亦無法展開,敵騎或若強行撲擊,只能從河畔和灌水的田畝中強行而行,則事必無法發揮其騎兵之利,我軍以重兵擊其主陣步兵,破陣後右向迂迴,殲其騎兵,則可戰而獲全勝!”

    郭尚義向來是被閔元啓視爲天賦最高,也最具大將之風的部下。

    在此時此刻,向來被重視的此人也是迸發出耀眼的光彩出來。

    其餘的閔元忠,閔元金,楊志晉,高存誠等人,各有優點和長處,有的則是戰術型人才,比如謝祥和沈亮,披堅執銳,勇往直前,督促部下鼓勵士氣,維持軍心不亂,保持戰陣銳利,在戰場上尋得敵方破綻,率部猛擊,這是戰術型將領的長處。

    而長於戰略的,則是可以於大勢之中敏銳的察覺對自己一方有利的東西,並且可以抽絲剝繭,將有利之處利用,不利之處屏棄。

    戰略長才和戰術天賦若是集於一體,那就是相當強悍和逆天般的人物,唐時的武廟十哲,大體就是如此的逆天般的天才。

    本朝之中,徐達便是長於戰略,常遇春則是擁有戰術天賦,兩個開賦逆天的大將一路高歌猛進,直入大都,也是當時天佑華夏。

    至於兩人之下的傅友德,馮勝,藍玉,也都是戰略和戰術都相當出色,只是各有偏長,不好說是全才。

    大明二百多年,戰略和戰術包括練兵,制器都是天才級人物的,則是隻有戚繼光一人了。

    閔元啓用極爲欣賞的眼光打量了郭尚義幾眼,頷首道:“尚義所言,和我所想的完全一致。地利不光是天然地形,也可用人力來改造。我軍不光有地利,還有人和!四周百姓軍戶,對客兵是何想法不用多言,若無我大軍鎮守,百姓軍戶只能任其魚肉,或是四散而逃。今日我們鎮守在此,百姓軍戶當然會全力支持我們,將這人力全部利用上,這就是人和。敵方雖然萬餘大軍,面對的不止是我們一營將士,還有一營的警備士和數萬可以動員利用的軍戶和百姓,利用得當,我軍已經坐擁人和地利,所謂天時,無非就是順天應人!劉澤清至我淮安一府,未御一敵,搜刮無數,不知道已經害死多少良善百姓,百姓不視其爲官兵,而是視之爲賊寇一流,民心即天心,此戰看似敵衆我寡,但天時,地利,人和,俱在我手,我軍豈有不勝之理?傳我將令,我全營將士即刻備戰,同時調用所有可用之民力,建長柵,修箭樓,調集所有警備士和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的壯年軍戶,充爲後備守禦,軍戶之家,多有傳承兵器,令所有人執兵備戰,在這短短時日裏,不必練習武藝,多認將旗,多操練守禦之法,在決戰之時,方可助我軍一臂之力!”

    閔元啓說罷,抽出腰間佩刀,雪亮刀鋒往上一豎,閔元啓怒聲道:“此戰,我軍必勝!”

    “必勝!”

    所有在場的武官,俱是一起怒吼起來。

    ……

    韓森神色木然的坐在船舷一側,在他身前則是負責這一次行動的百總武官。

    此行共出動漕船三艘,一百一十餘名將士分別列坐在三艘漕船之上,各人攏着手中兵器,束甲戴盔,每人均是盤腿坐着,在海浪的起伏之下,人們也是隨着船身上下起伏而上上下下的漂浮着。

    原本是不用動員這麼多漕船,這些船都是大船,每艘船都長約二十三四米,寬近四米,每船有艙十餘間,百多將士,一艘船就足夠了。

    這等大船,一次可運六百石糧,每次出發北上其實運送的糧食數量要倍於要求的數量。

    因爲漕運時間久,在運河的枯水期要動員大量人力拉縴,每船拉過枯水河面之後,衆人合力再拉下一艘。

    每次拉縴都是極爲痛苦和漫長,每個運軍都會皮開肉綻,困苦不堪。

    正因如此,漕運耗費也是極大,運六百石糧食到通州,付出的代價是幾個月的時間和最少三倍以上的消耗。

    這當然極爲不經濟,元時因爲運河堵塞是用的海運,到明初之時海運也屬正常之事,在後世南京和山東等地就出土過若干艘明初的海船,多半是一千料至四百料左右的海船,以此來北上供給軍需。

    甚至明軍征服遼東,開初之時也是利用鴨綠江等水道,持續不斷的運送人員軍需,爲大軍征戰和築城提供了極大的幫助。

    明軍繼續北上進入外東北區域,則是利用的黑龍江和嫩江等江河,明軍主力依江河而進,一直抵極北之地,在當地建造寺廟,刻石紀念,並且沿江大封衛所,將那些蠻夷部落收納爲大明的衛所編制,最少在明初洪武到永樂年間,大明不光是在奴兒干都司分封了幾百個衛所,並且在幾處要緊地方有駐軍,說是掌握了這極北之地的大片疆域,並非是後人指摘的那樣是純粹的羈縻之地,劃在版圖之內算是地圖開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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